谢正衍以为他在婉转地撇清关系,急道:“你是不是怕我从此缠着你不放?我又不是女人,不会逼你怎么样,你随时可以赶我走!”
没说完又被紧紧抱住拍哄。
“你再胡思乱想我真要骂自己小人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太不要脸。可是小衍你要考虑清楚,假如你真的弯了,以后对我的感情消退了又喜欢上别的男人,那个人是否会真心对待你,是否会伤害你,这些就都没有保障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你或许笑我杞人忧天,我也从没像这样为还没发生的事瞎琢磨,总觉得对你有监护的义务,要对你的人生负责。”
他温柔得好像初夏拂晓的清风,可仍会摇落花瓣上的晨露,唤醒伤口上的疼痛。谢正衍揪住他的衣袖,脸贴出他的衣襟,藏匿露珠般的泪水,用苒弱的声音发誓:“我不会爱上别人的,永远不会。”
无力的誓言立刻遭到反驳,容川搔搔他的后脑勺,教导:“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我是你目前唯一可以信赖的依靠,等你以后强大了,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心态也会跟着变化。你太年轻了,不知道永远比你想象的要长得多……”
谢正衍感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软刀子插到心脏上,被伤口牢牢吸附,无法拔出,不禁又悲又怕放声大哭。容川赶忙搂着他改口安抚,却一时劝解不住,就像轻易哄不住一个哭闹的小孩,于是忧急地亲吻他的额头,满是心疼地说:“小衍我不是要跟你划清什么,你别背思想包袱,我们一切顺其自然好不好?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对你改变态度,你要相信我,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握住谢正衍的下巴,半逼半哄地要他答应,谢正衍已意识到自己太不像话,又不是女人,怎么能拿眼泪当武器,赶忙憋气忍住啼哭,当容川第二次发话时不得已用力点头,泪水的闸门却迟迟不肯关闭,使得容川亲自动手为他擦拭。他用手帕轻轻揩干他的脸,再用双手牢牢捧住,笑意盎然地端详。
“是我不好,又把我们小衍弄哭了,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幼儿园老师,怎么能把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弄哭呢。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乖~”
意外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容川果然如他承诺的,态度一如既往。可谢正衍经过一番思前想后,幡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相当严重的错误。对容川来说,他就是只受伤的鸟,被他捡回去喂养,伤好后马上放归自然,并不想关在笼中亵玩。这是他的君子仁心,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而且他说得很对,基佬的生活很艰辛,出于体恤,不愿让他误入坎途,那他就能自私自利地把容川逼到那条道上去吗?
容川的人生路本是花团锦簇的阳关大道,早已设计好光彩夺目的蓝本,而他竟厚着脸皮跑到路中央去当绊脚石,把他往阴暗荒僻的独木桥上拽,这不止没有自知之明,更是欲令智昏忘恩负义。试想自己若是死皮赖脸一辈子缠着容川,早晚会被他的家人察觉,他一个草根鼠辈绝对无力招架容家那些强势的长辈亲族,一切压力都会落到容川身上,那该是多么可怕的祸殃?他根本没理由为一己私欲,强迫容川背负如此重大的隐患。
经过自省,他恢复了安分守常的立场,悄悄约束欲望,随时戒慎,避免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容川也像是看出他在努力自制,不露痕迹地配合着,或许为了补偿,在其他方面表现得加倍体贴,真有几分宠儿子的意味。这些细水长流地爱护对谢正衍既是蜜糖又是鸦、片,受用时幸福上天,一想到将来可能会失去,又仿佛已经浑身冰冷地躺在了泉壤,忧患意识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他尝够熬煎,最后铢分毫析地寻到一点出路——变强!
当下所有的屏障都源自他的粥粥无能,只会做容川的负担和累赘,倘若能使羽翼丰满,强大到足以为容川分忧解劳,甚至能反过来替他阻挡风雨,那妨碍他们厮守的阻力必将大为减轻。他像得到了普罗米修斯的火种,越想越笃定,心中燃起热烈的希望,决定全力拼搏,奋发图强,为获得与容川相恋的资格,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一定要开创事业,成为真正的强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川聚聚有露出了渣的一面,有些想法太过想当然,忽略客观性,这也是哑笛缺乏安全感的潜在原因之一
第84章 买房(一)
五月来临,谢正衍收到法院通知,谢正兴和廖淑英的案子将在本月开庭,是时候动身回上海了。与此同时,容川带来一个好消息,这天他下班回家时的笑脸比平时更多一层光彩,像捡到什么宝贝,进门便握住谢正衍的双肩问他想不想在上海买房子。
谢正衍正是飘零的蒲公英,做梦都想找一抔扎根的泥土,可是上海的地皮堪比龙王爷的宫殿,贵得离谱,他现在的积蓄顶多够买一间厕所。
容川却说眼下有个大好机会,可以用买芝麻的钱买回一个大西瓜。
“我有个熟人在上海银监会工作,他说最近上海法院查封了一批不动产,都是开放商当初抵押给银行的,现在还不上贷款,法院出面冻结资产,要把这批房子拍卖,这里面有点猫腻,去竞拍的都是银行和法院的关系户,具体内情咱就甭管啦。其中有个住宅楼盘在闸北,参拍的都是上百平米的大户型,我问过了,房款加税费,100万以内就能搞定。”
谢正衍惊疑:“有这种好事?闸北那边的新楼盘均价都在五六万以上,100万怎么可能买到上百平米的房子,不会是骗人的吧?”
他生在底层,不知道这个社会有许多只为特权阶级开放的隐形福利,容川也不跟他深究,只说消息绝对可靠,如果谢正衍想买那房子,他就让朋友帮忙弄一个名额,明天开车送他和福子回上海参加周五的竞拍会。
这种拿铜板换元宝的便宜事谁不稀罕?谢正衍满心向往,可临到渔汛恨网小,自己户头上那点钱买不起接馅儿饼的盘子。
容川问他现在手头有多少存款,他想了半分钟,把即将到手的稿费也算进去,得出一个数目——70万。
说来遗憾,今年他财运本身不错,最先写的两个剧本都已收到稿酬,加上父亲给他的钱和店铺转让费,凑足100万还有富余。可前些天出了件事,一下子消耗了45万,这事跟廖淑英有关。众所周知,国内法院在审理刑事案件时,受害者家属的态度会对宣判结果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假如被告方能与原告方达成谅解协议,所获得的刑罚可能会相应减轻。
廖淑英连杀两人,谢天佑是她老公,她的儿子们自然不会逼她偿命,但另一名死者就不同了,那边的亲属明确提出:“要么杀人偿命,要么拿钱抵命。”
谢正衍一直和经理此案的警察法官保持联系,知道那小三的情况。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家在湘西山区,自幼父母双亡,和弟弟寄居在外公外婆家,初中辍学进城务工,为了支持弟弟上大学,不得已沦落风尘。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已足够用来窥视这位歧路佳人的悲剧轨迹,谢正衍看过她的照片,很清秀清纯的女孩子,比自己还小两岁,眉宇间暗含哀怨,天生的薄命红颜。会跟年岁足以做她父亲的谢天佑绞出情丝,多半是想从年长者那里寻求关爱,以为能在他的庇护下得一个安乐窝,岂知竟被这段孽缘断送了卿卿性命。
她活着时只影飘零,等到死后,那些向来对其不闻不问的叔伯阿姨竞相出头,又哭又闹连蹦带跳地要为她讨公道,旁观者都清楚他们不过是在打着正义的旗号争抢人血馒头,将这薄命女的死来一次变废为宝。
现实残酷,有如暮夕饮冰,谢正衍得知此情,倒对这个害他家破人亡的第三者恨不起来了,听法官说满足原告索赔要求可以酌情减轻对母亲的判罚,也同意对其进行经济赔偿。原告方起初漫天要价,开口索赔100万,当事法官擅于调解,明里劝他们:“人生赔偿是按死者收入和剩余工龄计算的,死者生前没有正当职业,只能按户口所在地的最低工资标准,她的户口还在你们老家,那边最低月薪1100,她时年22岁,剩余工龄33年,赔偿金一共435600,索赔45万,不能再多了。你们也摸着良心想想,她为什么会落到这地步,说句难听的,要是她在世时你们能拿出现在一半的关心去帮助她,她也不会走到这条道上去。如今你们放着活人不管,倒指着死人发横财,这种鲜血泡过的钱花着能安心?还是适可而止吧,放人一条生路,也给自家里积点阴德。”
在这位仁厚敬业的老法官斡旋下,对方接受了45万的赔偿额,谢正衍用这笔钱买了死者的命,从而赎回母亲的命,也算恪尽子职俯仰无愧。容川知晓后,摸着他的脑袋嘉许:“你是个好孩子,你妈妈不肯善待你是她自个儿没福气,不配有你这么好的儿子。”
守住了良心名节,守不住钱包,少了那45万,上哪儿去凑100万的房款?
他没想到自己就住在一座金山下,来不及操心,容川已替他拿主意。
“我借你150万,买了房子,剩下的钱用来装修,过几个月就能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