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从刚才开始一直呆在她身旁的贺辰,已经悄然地站起了身。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对雯姨说了一句,“妈,我有点事,现在要离开一下。”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雯姨见他面色铁青,也没敢再拦多问。可她即便是不问,也清楚贺辰的情绪变化来源是电视上报道的那则新闻。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自他父亲出事后,“常开制药和杨余兴”便是他最大的心结。他一听到关于常开和杨余兴的新闻,便无法保持淡定。
现在她只是忧心贺辰要去做什么,是去找杨余兴趁机报复吗?
应该不是。
雯姨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又即刻否定了自己。如果贺辰要去报复,那他早就按捺不住行动了。那么他是去找龚名吗?是担心他?可雯姨看贺辰那个难看的脸色,好像又不是。他这个儿子一遇到杨家的事就昏头,他很怕他做出什么困扰到龚名的事。
雯姨本来想给龚名打个电话,提前先给他一个预警,但她转念一想,龚名现在肯定正为报道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她便立刻放弃打电话的念头了。他们母子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了,小辰是孩子麻烦他也就算了,她这个大人不能再给他添乱。她想还是等一切平静下来,她再找龚名问个清楚。如果小辰烦扰到他,她再亲自替儿子向他道歉。
离开病房后,贺辰立刻掏出手机给龚名打电话。此时,龚名正在院长办公室,迎接院长狂风暴雨般的批评。进去之前,他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了,他早已做好了闷声接受的准备。为避免再有任何一点举动惹怒到院长,使得这段批评再多持续个几分钟,龚名早在进门之前,便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贺辰的电话,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贺辰从病房走出医院大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停地在给龚名打电话。可是,没有一通电话被接起的。走出大门后,贺辰终于放弃了。尽管他联系不到龚名,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还是想要现在立刻就见到他!
贺辰记得早上他离开家之前,龚名告诉他今天有事,所以不陪他去看母亲了。贺辰想龚名现在一定不在家里,否则也不会不接他电话了。那么他现在最可能去的地方,不是常开就是学校。据电视台刚刚的实时报道来看,常开制药楼下聚集了很多媒体和围观的群众。贺辰估计龚名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去常开,反而是去学校处理后续事情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贺辰没在犹豫,直接坐上了通往f大的地铁。
另一边,院长办公室里,龚名接下了他半个小时的咆哮后,院长好像终于感到累了。最后,他痛心疾首地自责道:“你来我们学校时,你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托我照顾好你,你却在我眼皮底下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现在恐怕任凭是我,也无法保住你了,想想我真是对不起你父亲。”
“父亲他一定明白这不关您的事,都是我自己任性妄为。”龚名平静地表态道,“院长,您不用为难,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我自己闯的祸,我会自己承担的。”
“你倒是挺沉着冷静!”院长看到龚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加觉得心累了。然而,这事该处理还是要处理,他必须给校方一个交代,“调查常开期间,校方决定先停了你的职。并不是说你做得不对,只是这件事情有媒体插手,性质恶劣,你又是事件直接引发者。学校顾忌到声誉影响,只好先委屈你,让你停职一段时间。等到风波过去后,我会尽快向校方申请解除你的停职处理的。”
“谢谢院长!”龚名感受到了院长对他的关心,诚心向他道了谢。而后,他看向院长问,“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院长心累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也不愿再多看这心大的死孩子一眼。他在这里替他忧心个半死,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哎,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龚名走出办公楼,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外面的新鲜空气。刚才在院长办公室时,他为了表现自己虚心接受批评的态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让院长觉得他态度不好。哎,演戏果然不是他的强项。
龚名不觉得停职个多么大不了的事,他在决定曝光常开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如果国内的药品企业和大学体制是这么个状态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可能也不太适合留在国外。他在国外的导师在他毕业之时,一度想要留他继续在组里协助研发。龚名当时只是一心记挂着国内的父母,所以才忍痛回了国。父母年纪大了,他想要呆在离父母只有几个小时车程的距离,以便父母发生状况或者想他时,他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回去。
然而,现在他的父母为了晚年的生活质量,已经主动搬离到离他更远的城市。龚名觉得父母远远比他想象得更坚强,更洒脱。如果这一次,他因为曝光常开的事丢了饭碗,他就果断飞去国外。自他毕业以后,他跟他的导师也还保持着联系,他的导师也总是时常提起要他过来的想法。
这些是他在曝光常开前做的决定,那时他觉得只要能搞研究,让他去哪里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小辰了。他们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他不想离开。现在他倒是有点庆幸校方对他的处理只是停了他的职,停职这段期间正好可以帮贺辰辅导功课,陪他渡过关键的考试时期。
这样考虑时,龚名便开始想贺辰了。他想问问贺辰中午想吃什么,他打算买过去跟他和雯姨一起吃。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去看雯姨了。
龚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贺辰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当他点亮屏幕时,却发现贺辰已经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他立刻回拨给贺辰,在等待对方接听的几声盲音里,他突然变得紧张无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电话接通了。
贺辰接起电话,一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龚名:“你现在在哪儿?”
“在学校。”
龚名听他语气急迫,话筒那端还有嘈杂声,好像是在外面。他反问贺辰:“你在外面?”
“我在地铁上。”贺辰告诉他,“你在校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要出站了,我去找你。”
龚名越听越觉得不安,他试探地对贺辰说:“好,但你怎么突然……”
不等龚名说完,贺辰便立刻抢答道:“我看到你出现在常开发布会上的新闻了。”
第43章 骚乱与质问
贺辰在电话里说他看到他出现在常开发布会上的新闻了,他一定知道了他担任常开顾问的事。但他没有提到后面他曝光常开药品质量问题的事,是没看到,还是这对他来说不是重点?听贺辰刚刚在电话里的语气,他清楚地感觉到他情绪十分不好,像是在隐忍着怒气。
看来他是在怨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亲近的人去给自己的仇人打工,谁知道了会高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但总归心里是犯膈应的,龚名完全可以理解。贺辰对常开和杨余兴的恨意他之前领教过,他会因此而迁怒自己也是应该的。
就在他做好承受贺辰责备的准备时,龚名已经走到和贺辰约定的校门口。他站定之时,面前忽然停下了一辆车。车门很快打开,从里面下来的人直接抡起了拳头,朝他扑过来。幸好龚名小时候练过,否则他可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杨开的拳头可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了。
初中时,龚母见儿子性子越来越冷淡,不愿意与同龄人相处,他担心龚名会因为性格问题在学校挨欺负,所以业余时间送他学过三年的散打。但龚名志不在此,并没有学到什么成果,也就练到个能够防身的程度。不过,这对龚母来说就够了。
龚名躲开杨开的拳头,擒住他的右手,然后将他的手臂背过身后,一举制服。被控制住了的杨开,依然没有放弃,一边挣扎,一边不依不饶地冲着龚名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看你这人有问题。你竟然当众背叛我父亲,拆我们家台,你是不是活腻了?我父亲没时间治你,老子来替他……”
在杨开叨叨个不停之际,一辆黑车快速驶来停在了杨开的车后。这辆车龚名有点熟悉,之后从上面下来的人果然是认识的。
陈齐从车上下来后,见到龚名擒住杨开的场景,立即紧张地跑了过来。龚名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随即放开杨开,直接把他推到陈齐的人那里。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可他对陈齐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陈齐来这里不是跟杨开一样找他报复,更不会希望把事情闹大,他只是来替杨余兴回收杨开这个麻烦的。公司现在一定忙于应付媒体、相关部门,忙到焦头烂额,杨余兴一定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开再替他闯下什么祸。
果不其然,当杨开被推开之后,他又再次想要扑向龚名发动攻击。然而这一次,他没到龚名面前,便被陈齐带来的两个人阻止了。
陈齐转头冷静地命令二人:“带少爷上车,看好他!”
待杨开被抓上车后,陈齐走到龚名面前,礼貌地询问龚名:“您没受伤吧,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