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名至今都觉得,他这辈子能有个亲密无间的朋友,简直堪称奇迹。不为别的,就说他这冷漠的性格,任谁靠近,他的态度都是不咸不淡的。交往几次下来,对方基本都会觉得心累而最终放弃,只有张云超一直锲而不舍地打破了龚名的壁垒,这才使他交下了这个宝贵的朋友。
半小时后,龚名开车到达蜀香居。在餐馆服务生的带领下,龚名在里面的工作包间见到了张云超。听完龚名说了一遍前后因果后,张云超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找杜加帮忙辅导功课啊!好说好说,我家杜加不仅头脑好,还最乐于助人了。”
龚名提醒他:“你别急着替人家答应下来,回去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再答复我就行。不用他花太多时间,一周只要一天就可以了。”
“这是当然,我肯定会尊重他的意愿。”说到这里,张云超话锋一转,“话说这个贺辰就是上次我在miss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吧?”
龚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他。”
张云超明知故问:“他现在住在你家?”
龚名挑着眉撇了张云超一眼,不耐烦道:“对啊,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什么问题?”
张云超丝毫没被他的态度所影响,继续一脸八卦地探过头问:“那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
“你觉得能发生点什么?”龚名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张云超有点急了,终于点破说:“孤男寡男,二人共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你说能发生点什么。”
龚名轻笑了一声,“你别逗了,上次我就向你介绍过我们的关系,他是我父亲故友的儿子,我只把他当弟弟,像亲人一样。”
张云超紧接着他的话,旁敲侧击道:“你把人家当弟弟,人家可没把你当哥哥。”
提到贺辰把他看作什么的问题,龚名猛地想起他在离开补习班时,贺辰说出的那个让他感到吐血的称呼,随即若有所思地告诉张云超,“你说的对,他可能真没把我当哥哥,有时会把我当叔叔。”
张云超听到龚名这个无厘头的回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提醒龚名说:“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看起来对你有别的意思。你懂的,就是那种非分之想。”
龚名盯着张云超的脸,微怔了半天,没有说话。
张云超逮住这个空隙,立刻得意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别跟我说你没发现。”
“我是知道……他之前亲口告诉过我。”龚名纳闷地看向张云超问,“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次在miss,你在餐厅里向我介绍他,我开你们玩笑,结果被你着重澄清说他是你弟弟。那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一下。但这都不是重点……”张云超盯着龚名,好奇地问,“重点是,他竟然还向你告白了,那之后呢?”
“当然是拒绝了。”龚名义正言辞道。
张云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怎么拒绝了,多浪费啊?”
龚名摊手道:“浪费也没办法,他是我父亲老友的儿子,现在又正值考学的特殊时期。他母亲托我照顾他,我现在的立场很微妙,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接受他。”
“是,我还不知道你嘛!事业上倒是挺上进大胆,感情里,从来只在安全区域里玩。”张云超继续分析道,“虽然是受人所托,但你这么怕麻烦的人,能让别人住进家里,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我还是有点意外。”
“我也有点,现在也时常怀念一个人生活的惬意时光。”龚名感慨过后,一转话锋,语气无奈道,“但是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张云超看不惯地反驳他:“得了吧,谁喜欢孤独啊,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有深度的句子?”简直惊得龚名虎躯一震。
“嘻嘻,是杜加推荐我看的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张云超得意道,“怎么样,我有进步吧?为了跟上他的步伐,弥补年龄上的代沟,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再看你呢,就知道躲!”
龚名:“我躲什么了?”
“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他!跟你当朋友这么多年,我还没看你对谁这么上心过。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帮他联系学校找家教,你比保姆做的事都多,还谎说只把他当作亲人,我看你对你爸你妈也不见得这么细心。”张云超举了一连串的佐证。
然而,龚名却不为所动,“你跟我讨论这个也晚了,我拒绝他之后,他已经说了不会再喜欢我,恢复到从前的关系,只把我当哥哥。我觉得现在这个结果挺好的。”
“好个屁!还不是因为你把人家小朋友拒绝了,人家面上挂不住,只能这么说了。”张云超忍不住质问龚名,“你今年几岁啦,这话也能信?”
龚名想到贺辰最近的种种举动,变得有点认同张云超,但他也只得无奈道:“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吧,但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我常常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麻烦透了……”
“这就是代沟,懂不懂?”张云超趁机给龚名上课,“你要想了解,自然要多花些心思,在这一味傻想是没用的。”
“怎么个了解法?”龚名下意识脱口而出。
“伟大的哲学家迈克尔·法拉第曾说过,要了解一个群体的最好方法就是去逛他们的贴吧。”
“……”龚名迟疑了一下,纠正他道,“迈克尔是物理学家吧?”
张云超不满地挥了挥手,“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总之你要积极主动地去化解代沟。”
与张云超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累,他总是在跳频,龚名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龚名突然觉得自己好蠢,他竟然真的地去认真询问张云超,期待他能给他点有用的经验,傻透了。
这时候,服务生推开包间的门,端来了几道菜。张云超转头对龚名说:“到晚餐时间了,今天杜加科里聚会,你在这儿陪我喝点再走吧。”
说到吃饭,龚名突然想到了贺辰,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不知道他有没有饭吃。张云超看到龚名迟疑,立即心领神会地说:“是在担心你家小朋友有没有晚饭吃吧?把他叫过来一起啊!”
龚名斜睥了他一眼,暗暗在心里惊叹:张云超这家伙,在这方面还真是敏锐。他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正准备打给贺辰,不想这时贺辰的电话竟然先进来了。
第25章 补习与异常
张云超扫了一眼龚名手机屏上显示的名字,而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笑了。龚名白了他一眼,接起电话问贺辰:“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跟同学一起吃的。”回答完龚名,贺辰紧接着问龚名,“我打电话是想向你征求一件事。”
龚名顺势道:“什么事,你说?”
贺辰试探地问:“我能邀请一个同学来家里吗?”
“什么同学?男同学、女同学?带回家做什么?”龚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一连串话,便看到张云超脸上挂着的忍俊不禁的表情,他在一旁捂着嘴窃笑。龚名回头琢磨刚刚出口的这段问话,他也觉得有点不妥,这细致连环式的追问怎么听都像出自一个不放心儿子的更年期妈妈。
贺辰被龚名这一系列的追问给惊到了,他以为龚名是在介意这件事,而后小声喏喏地答道:“我辅导班上的一个男同学,我想请他来家里帮我讲几道题。”
“哦。”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的龚名,此刻已经调整好情绪,他清了清嗓子,答应贺辰,“好,没问题。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赶快带着你的小伙伴去家里学习吧。我今晚在外面吃饭,大概会晚一点才回去,冰箱里有水果和饮料,你好好招待一下他。”
“我会的,谢谢龚名哥哥!”得到恩准的贺辰,语调立即变得轻快起来。
通话结束后,龚名放下手机,余光瞄到张云超还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龚名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张云超立刻举手投降,“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那乱笑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还用你再开口补刀说什么!”龚名嫌恶地撇了他一眼,随后便拿起筷子闷头夹起了面前的牛蛙。
服务生又端来了两道菜和几瓶啤酒,龚名是开车来的,他只是以茶代酒陪张云超喝了一点。八点多时,二人的晚餐也吃得差不多了。龚名见杜加并没有马上要回来的意思,他便嘱托张云超代他转达询问家教的事。
龚名离开蜀香居,一路开车直奔那个有小辰在的家。龚名拿着钥匙站在家门口,还没进门便听到门里边的欢声笑语。小辰明快的笑声在龚名推开门的瞬间,立即灌满了他的整个耳膜。
紧接着,他听到了贺辰的求饶声,“我错了,我知道了,再也不敢取笑你了。”
龚名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映入眼帘的画面倾时让他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贺辰正被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平头男生半压在沙发上,男生的手还在他的腰间游走。贺辰没有抗拒,倒是笑得很开心,那个爽朗的笑声是龚名不曾听过的。龚名从开门回家到换鞋走进客厅也有一分钟了,但二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