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颓唐 (叶铮)

　　顾非伸手，手臂穿过了那层看起来很结实的云雾，入眼的便是在一片朦胧中的华美装饰。
　　椅子上似乎坐着几个人，他看不太清，就努力睁大眼睛。
　　然后……他醒了过来。
　　梦里的内容并不可怕，也完全不扣人心弦，估计连电影都不愿意播出这种上天的剧情。
　　可顾非却被惊醒，后背有细密的汗珠出现，滚落到睡衣上，浸入其中。
　　梦里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的脸，他在朦胧中看不清，可其中一个，他能够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那个……死在这栋楼顶楼的父亲。
　　顾非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最后皱着眉头坐起来，伸手扶住自己的脸颊，用力揉搓了好几下，好像是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不怕鬼，可父亲却忽然出现在他的梦里，在他回到顾家老宅之后。
　　他觉得这个梦应该是有什么寓意，可他又找不到任何值得称道的说法，便放弃了持续很久的思考，打开床头灯，刷了刷手机。
　　待了一会儿，口有些渴，顾非在自己的卧室里四处望了望，没找到可以喝的水，便打算出去大厅倒点儿水喝。
　　三楼的大厅里有一台饮水机，顾非白天看了一眼，里面有着满满一桶的水，上面还倒放着一摞纸杯。
　　想好之后，顾非下了床，穿上拖鞋，开门去接水。
　　走廊里并不黑，不过很安静，昏黄的灯光照在古旧的地板上，有一种岁月的沉淀感。
　　去接完水，几口喝完，顾非又接了一杯水，拿在手里，回自己的房间。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
　　回头看了一眼，他就看到一个屋子的门被打开，然后一个人拖着鞋子从里面走出来。
　　是人。
　　他想着，将头扭过来，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惊呼了一声什么，然后脚步声急了许多也重了许多。
　　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
　　顾非这么想着，一时之间却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那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顾非皱皱眉，刚想开口询问，就感觉到一双手臂忽然从自己身后探出，在自己的胸前汇合。
　　那个人伸手抱住了顾非，很紧很用力，好像害怕他逃离一样。
　　手里的水被来回摇晃，洒了半杯，微凉的液体落在身后的那个人手上。
　　那个人的手臂瑟缩了一下，然后他轻声开口：“大哥……哥哥……”
　　这次顾非终于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顾荀。
　　他对顾荀一直没什么想法，不喜欢也不讨厌，偶尔觉得有些烦，可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现在他有点儿困还有点儿冷，想回房间待着。
　　于是他伸手，把顾荀的手扯开，然后轻轻地扔到后面。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啊……”顾荀却锲而不舍地跟了上来，手臂再次缠住顾非。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飘，脚步也不够沉稳，每次一说话还有一股酒气弥漫。
　　顾荀喝酒了。
　　顾非的动作只是顿了顿，顾荀就反应灵敏地快速贴了上来，在走廊里开始轻声诉说自己的爱情。
　　“你一直都是这么优秀，我根本不敢碰你一下……”顾荀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嗝，然后不管顾非拉他胳膊的动作，继续说下去：“我总想着，你那么骄傲，一定是因为你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那么……如果我变成了顾家的继承人，你是不是就会正眼看我了……”
　　顾非的表情很冷淡，他将自己手里剩下的半杯水淋到顾荀的脑袋上。
　　顾荀突然被水淋到，说的话断掉，再也没找回来。
　　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水珠四处迸飞。
　　“哥哥……”他继续黏着顾非，就像一只大型犬黏着自己的主人。
　　可顾荀就算是大型犬也不是顾非的大型犬，顾非也不是那种温柔心软的主人。
　　所以他只是将原本接好的水倒了顾荀一身，然后狠狠地扯开他的手臂，将满身酒气的男人留在自己身后。
　　出来喝口水，也能遇到这种麻烦。
　　顾非打开房间门的时候这么想。
　　顾荀躺在外面的地上呼呼大睡，但很快就被冰凉的地面冻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扑到床上继续睡觉。
　　当然，感冒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存在了。
　　
　　第28章 醒来.音乐
　　
　　第二天醒来，顾荀晕晕乎乎地，一量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他拖着病体下楼，仆人在旁边帮他拿着吊瓶，看起来着实很是虚弱。
　　顾荀在发现自己发烧之后，躺在床上想了好久，也没想起自己怎么着了凉。
　　他没有想不起来就不思考的优秀品质，所以他在发现屋子很暖和、窗子也关得很严后，靠着墙坐着，开始认认真真地回想自己昨晚的遭遇。
　　昨晚，自己在睡前看了一会儿综艺节目，然后上了床睡觉。
　　OK，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奇怪的会让他发烧的原因出现。
　　顾荀动了动连通着吊瓶的左手，抬头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深夜，他好像起了个夜？
　　顾荀用右手揉揉自己混乱成一团的脑袋，确定自己昨晚的确出去了。
　　然后呢……
　　然后他在走廊里看到了顾千临？
　　顾千临？
　　顾荀忽然猛地挺起身子，“昨晚在走廊看到顾千临”这几个字对他的震撼太大，带给他的除了惊慌还有些许稀奇古怪的惊喜。
　　荒谬地觉得顾千临没有死去的想法，在他心里一瞬间强盛起来，他想，顾千临那么聪明，怎么会死呢。他一定是金蝉脱壳，离开了顾家，去做自己想做的、喜欢做的事情了吧。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大声地告诉他，顾千临真的死了，他被他自己一枪爆头，脑浆迸飞，细碎的血沫溅了一地。
　　他的尸体的脑袋根本拼不出来，所以顾荀只能把血沫大略收拾一下，装进棺材，合上盖子，钉上钉子，不让别人看到他死亡的惨相。
　　想到顾千临的尸体，顾荀的呼吸稍稍停滞了一下，然后他开始回忆昨晚的那个人有没有脑袋。
　　记得是有的，很正常的脑袋，没有破损，也没有流出的血迹。
　　那……就是他认错人了？
　　……
　　顾非。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顾荀的心里跳出了这两个字。
　　慢慢地冷静下来，顺着思路摸下去，顾荀也很快弄清楚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把顾非当做顾千临，各种求爱。
　　顾非把他撕开，为了让他清醒一下还把手里的水淋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是一个普通客人或者普通明星这么做，顾荀肯定会愤怒，会非常愤怒，可若是顾非对他做这些事，回想起来却连一点点不悦的情绪都没有。
　　甚至他还会病态地有点受宠若惊。
　　好像……一个往日根本不屑于看你一眼的人，忽然骂了你。
　　就算语言并不动听，甚至有些刺耳，但你还是觉得心里很激动，连一点儿负面的情绪都无法产生。
　　而这种情绪——对于顾荀来说，他只把它给了顾千临。
　　现在他在一个同样姓顾的明星身上，再次发现。
　　那么……
　　顾荀从楼梯上走下，他的左手虚虚抬起，方便继续挂吊瓶，右手紧紧地扶着楼梯的栏杆。
　　而他的双眼却望着顾非，里面藏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就像是一锅热水里面被放入了各种食物。
　　混沌，却又有丁点怪异的浓香。
　　在餐桌上吃饭的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顾荀目光的指向，他们有的冷笑着、有的促狭着、有的漠然着……却还是一致将目光投向坐在餐桌边的顾非。
　　顾非安静地坐着，很正常地抬头和顾荀对视，眼神平静而冷漠。
　　顾荀顿住了脚步，然后停在原地，直到十几秒之后才继续迈开腿。
　　而刚刚顾非的那个眼神却被他牢牢地记在脑海中。看到这个眼神，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哥哥。
　　他想，如果顾千临能好好地和他对视，眼神就应该是这样的。
　　无论位置是高还是低，衣着是整齐还是凌乱，顾千临的眼神都会是这么高高在上，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他在这一瞬间，非常非常地想把这个和顾千临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抢到自己手里，他要用这个人来代替顾千临，代替自己死去的一段恋情。
　　顾荀慢慢走下去，坐到主位上，然后礼貌地说了早安，顺便解释了一下，因为昨晚受了风，有些发烧，可能有的招待就不会特别周到。
　　大家都急忙摆手说没关系，接着纷纷表达了对顾荀身体的关心。
　　顾非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很温和很顺滑，就像一杯上好的咖啡。
　　顾荀几乎听不到顾非声音里可能带有的一点点冷意。
　　.
　　
　　吃完饭，开始今天的第一节课，音乐课。
　　
　　导师是顾荀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老师，虽然在普通人中声名不显，但在专业人士当中，他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