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狂热的单丽茹,沈严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悲悯。他问:“你这样搭上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只为了复仇,值得么?”
“当然值得!”单丽茹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世界上真心对我好的就只有我爸和我妈,其他人接近我全是有目的的,他们没有一个好人!”
看到单丽茹如此偏激的想法,沈严不禁叹了口气。他缓缓地说:“其实冯友德没有卖掉你妈妈的肾。”
“不可能!”单丽茹陡然瞪大眼睛。“我带我妈去做过检查,医生说她的左肾已经被割掉了!”
“那是因为你母亲的肾当时已经病变,必须要摘除了。”沈严说。“据冯友德交代,当初你母亲找上他,想卖自己的肾供你上学读书,冯友德本来不想答应,但你母亲一直求他,于是他就想假装给你母亲做过手术,开个刀口就给她缝上,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把钱给你母亲。可是没想到在给你母亲做检查的时候,医生查出你母亲患有很严重的肾囊肿,左肾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于是冯友德便和医生商量,直接帮她摘除了左肾,然后告诉她是卖出去了。你母亲做手术的时候已经48岁了,以她的年纪是根本不适合作为肾源供体的。冯友德也是想到你父亲当年是因他而死,所以才想这样帮你们母女一把。我们找到了当初帮你母亲做手术的医生,证实了他的说法……”看着单丽茹有些慌乱的目光,沈严继续说:“其实冯友德到最后也没有把你供出来,是我们调查当年栾海峰管理的犯人的家属,才发现了你。你说你身边没有好人,其实是你一心只想着复仇,才会对别人的关心视而不见。生活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或许是沈严的一席话击碎了单丽茹长期以来的信念支柱,此刻的她眼神惶惑,嘴里却执拗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
没有再看她,沈严和方礼源同时退出了病房。关门的那一刻,两人似乎听到,里面有哭声隐隐传来……
出了病房的房门,方礼源叹了口气。“我听她护士学校的老师讲,单丽茹本来学习成绩很好,还被选拔为他们学校首批进修麻醉师资格的麻醉护士,他们学校一共才20人。结果,她就为了报仇,白白毁了自己……”当初,方礼源也是在调查那些监狱囚犯家属的基本情况时看到了单丽茹的这个学术背景,这才注意到她的。再进一步比对她和女嫌疑人的模样,这才最终确定她就是警方一直在寻找的犯罪嫌疑人。“她本来可以借此改变命运的,没想到最后竟走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沈严却有不同的看法:“她一心只想着复仇,将所有人的好心都当成了恶意,这样的人就算当了医生也不会是个好医生的。”
两人回头看看那紧闭的犯人病房,而后,转回头来,迈步离开。
复仇不是一条路,而是一座森林,就像在森林里容易迷路一样,人也会在复仇中迷失最初的自己。——《杀死比尔》
【卷二·盗婴疑云】
第18章 前因,后果
初夏夜的傍晚,天气是怡人的微凉。微风拂过窗子,窗帘被轻轻挑开,隐约看到里面温馨的小房间。
这明显是一个儿童的房间。墙上挂着大幅的识字卡片,墙边的一角还有一个巨大的玩具篮。只是现在玩具篮中并没有多少玩具,那些小汽车、小飞机此刻都凌乱地铺散在床上,而在它们之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正半撅着屁股呼呼睡着,手中还攥着他的宝贝小手枪。
门被无声地打开,一双脚轻轻地走了进来。那双脚的主人来到床边,轻轻伸手,拿出小男孩手中的小手枪。小男孩撅了撅嘴,似乎对心爱的玩具被人拿走表示不满。另一只手探上小男孩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着,而后渐渐向下,向下……然后猛地扼住了小男孩的脖子!!
小男孩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小男孩惊愕地看着那个与自己同样体型、同样面容,甚至是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听到他用和自己同样的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玩这些玩具,它们是我的,你抢走了我的东西,你把它们还给我,还给我……”
小男孩想开口解释,然而那另一个“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大,一只手就将他扼得喘不过气来,他看到那个“自己”举起那把小手枪,对准自己的额头,那玩具手枪的枪口竟迸出一道火光——
砰!
“啊!!”
程海洋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程海洋坐在床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湿漉漉的,他抬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汗水。他按下床头的台灯,屋内瞬间变得明亮。抬眼看向四周,熟悉的衣柜、书桌、还有那墙角的不倒翁沙袋,这是自己的房间。
程海洋随手捞起床头的电子闹钟,拿到眼前一看,凌晨3点07分。他将闹钟放回床头,再次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刚才,是自己做噩梦了……
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额头的冷汗也已消散。程海洋决定继续睡觉。他伸手去够床头的台灯开关,却正好看见摆在床头的自己与父母的合影。照片上的自己穿着一身警服,两手伸开将父母揽在身侧,一脸的得意骄傲;而二老则被自己搂着,脸上带着欣慰满足的笑容。
程海洋的手突然僵住。
你抢走了我的东西——噩梦中的那句话不知怎么,又再次出现在耳边……
五月六日,早六点半。
清晨的日光温和地穿过窗子,带来一室的明亮。沈严从卧室内走出,一进到饭厅便闻到了一阵香气。
“唔,晋松,你做了什么?好香啊!”沈严吸着鼻子,边往灶台走边问。
“哟醒啦?”程晋松端着两杯豆浆回身,见到沈严出来,直接将豆浆递给他,“正好,东西也都好了,刚好趁热吃。”
沈严接过豆浆,将它们摆上餐桌。看看桌上,两个白煮蛋和一碟凉拌卷心菜已经摆在那里了,不过那散发出诱人香气的显然并不是桌上的这几样,于是他回身又问:“诶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么香?”
“好东西。”程晋松眨眨眼,居然卖起了关子。沈严还想再问,而程晋松却已转过了身子。沈严便也跟着走过去,打算自己去一探究竟。
走到灶台边,沈严微微吃了一惊。此刻灶台上放着的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下边是一只常见的炒勺,而炒勺内则奇怪地放着一只竹编的笼屉,那香气就是从笼屉中传出来的。沈严看着程晋松带上手套将笼屉从炒勺上取下,然后稳稳放在桌子中间。他对沈严眨了眨眼睛,而后轻轻打开笼屉的盖子。
一阵扑鼻的香气伴着热气散发开来,沈严看向笼屉内,蒸汽之下,竟是十余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
“这是……”沈严惊讶地睁大眼。
“怎么样,卖相还不错吧?”程晋松微笑着开口。
“我真想不到你还会这个。”沈严坐下来,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惊讶之情。眼前这些小笼包圆圆小小,晶莹剔透,更让人惊艳的是每只上面的捏褶都一般匀称,实在是精巧可爱。沈严夹起一只放在碟中,仔细欣赏了片刻又抬头赞叹道:“你这手艺,拿出去开店都行了。你这是跟谁学的啊?”
“秘密。”程晋松眨眨眼,他将放了酱油的小碟子递到沈严面前:“来,别光看,尝尝味道如何。”
沈严点点头,拿着筷子夹起一只就往嘴里送,程晋松连忙提醒:“别一口吞,当心烫!”
沈严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我这么大人还用你提醒这个啊?”但是他的动作到底也比之前小心了一些,只轻轻咬了一小口。
“唔!”
突然,沈严一阵手忙脚乱,只见他右手忙把筷子放下,左手却慌张地去捂下巴,嘴上还不停吸溜。程晋松见着好笑,将一张餐巾纸递了过去。
“就跟你说让你当心吧。”
“我这么知道这里面还有汤儿啊……”沈严边吸溜边说。他一直以为这是小包子呢,谁知道一口咬下去没吃到多少馅,汤汁倒是先溢了出来,弄得他一阵狼狈。沈严将溢出嘴角的汤汁擦干净,这才抬头看向程晋松:“所以你这做的是灌汤包?”
“那当然。”程晋松微笑道,“你刚才夹的时候没发现里面有汤汁啊?”
沈严有点汗颜——他还真就没注意。他接着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弄这个了?多麻烦。”
“麻烦不要紧,重点是你觉得怎么样。”程晋松微笑着看向沈严,“如何,沈队,觉得好吃不?”
“嗯,好吃。”沈严说着继续举筷去夹。
“比小陆姑娘做的好吃不?”
沈严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程晋松,却见后者也正看着他,表情是五分玩笑五分认真。
沈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放下筷子,说:“哦,原来你大清早起来忙活这个,就是因为吃醋啊?”
“没办法,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某人桃花太多,我再不好好表现表现,只怕有人就要被一顿饺子给拐跑了。”程晋松开始还说得装模作样,等到最后自己也受不了了,笑着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