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峥听了他的话,却轻笑一声,秘处猛地收缩,箍得裴昭闻难以自抑地低吟一声,几乎就此缴械。
“你——”未出口的话尽数被堵在唇间,穆峥单手勾着裴昭闻脖颈,唇齿厮磨,浑身肌肉绷起,双腿使力缓慢起落。
裴昭闻眼眸暗沉,终于再也忍不住,扣住怀中人腰身,猛力挺动起来。
浴缸里的水四溅漫溢出去,和着肉体撞击的闷响一波波地回旋荡漾。
每一次侵进都尽根而入,每一次抽离都极尽挽留。挑逗一条饥饿了许久的野狼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即使另一方也是十足的狼性,可惜却正生着病,后果便是想叫停的时候,征伐至兴起处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停得下来。
漫长的欢爱过后,终于云收雨散,穆峥罕见地感觉到了疲惫。他惊觉自己太过于大意,也许是长久以来裴昭闻的包容与独特的温柔令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攻击性原本有多强。
他精疲力竭地被裴昭闻抱回了床上,看着对方眼中隐约的懊悔与歉意,却依然敏锐地察觉出了那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餍足。
然而他实在没有体力在去发掘更多了,怀着某种微妙的遗憾与倦怠,他在裴昭闻的怀里很快陷入了睡眠。
待他入睡后,许久,裴昭闻才重新坐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穆峥沉睡的面容,眸中的感情极深沉。
他轻轻拨开穆峥额前发丝,俯身印下一吻,微不可闻地道:“晚安。”
我的爱人。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穆峥已然退了烧,裴昭闻仔细观察,见没什么大碍,便也放了心,依旧出门上班。
临走前叮嘱穆峥好好休息,需要操劳的事暂且放一放。然而他不知道,在他面前的穆峥与避开他时是怎样的不同,他更不知道,就在几日前,他看不见的地方,燎原般的战火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商界。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这一年的秋天,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段噩梦般的时期——譬如周氏,譬如穆家的某一些人。
穆景曜的反击去势汹汹,半点情面不留,与周氏的博弈几乎没有悬念。而这一切的起因看似不过是由那款名叫《杀阵》的网络游戏引发的商业侵权案。
有围观了这一场大戏的人谈起周氏无不唏嘘——偌大基业败在了两个小辈身上,周氏那初掌大权的家主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心梗。又说到从头到尾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众人面上倒都是一副敬服的神色,心里头到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穆景曜的来历——跺一跺脚B市就要抖三抖的穆家,那个最小的儿子,这些年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名气,没想到甫一出手就几乎改写了B市整个商界的格局。是实力,还是势力?众人自以为了然——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这样的身家背景,寻常人万万羡慕不来!
无人知道穆峥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所以为的“大树”恰恰是鹬蚌相争之时,作壁上观的那位渔翁,不过是穆景曜与穆峥防备得紧,没有给对方坐收渔利的机会罢了。
反倒是由于对方手伸得太长,被穆景曜当机立断,狠削了一部分势力,损失颇大,不过对于穆家本身的家底来说,也算不得重创,充其量只是警告。
然而有了这一茬,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等收拾完周家,穆景曜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备着他那几个兄弟的报复,奇怪的是,他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本以为至少得被请回去喝杯茶,居然也没有。
穆景曜不禁起疑,这时候他也腾出手来了,于是下了工夫仔细探查穆家的事,这才知道,他的三哥穆景琛正被双规中,整个穆家风声鹤唳,他那一帮兄弟,甚至是老爷子,都不得不暂时夹起尾巴做人。
穆景曜得到这消息不禁讶然,他从没想过穆家的人会有这一天,平心而论,穆家黑料的确有,但相比起B市某一些人要安分得多,况且老爷子足够谨慎,按说怎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思忖良久,最后凭直觉去找了穆峥。
这时,距离穆峥被袭受伤尚未满一个月,短短时日里,B市没了一个显赫的周家,多了一个从此活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的周家。
穆景曜最近忙得昏天黑地,有几天没来这里,别墅的防御更严密了,他安排了人,就为以防万一,怕周家绝地反击,来个鱼死网破。
显然穆峥自己也是上了心的,穆景曜下了车,抬头便看见一枚摄像头恰好转到他的方向,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令他皱了皱眉,然而他继续往前走,才发现这地方几乎每隔十米的距离就有一个摄像头在运作,数量之多几乎到了令他不适的地步。
穆景曜心中发沉,有些后悔这些日子对穆峥的疏忽。
穆峥请医生的第二天,他才知道这件事,与周氏的博弈恰值紧要关头,他当时无法抽身,只打了电话过来,然而穆峥不愿说的,他问也问不出来,却没有想到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穆景曜进了门,穆峥正站在二楼处:“舅舅。”
“嗯。”穆景曜应了声,隔着一层楼的距离,抬头仔细观察穆峥。
十二月的天气,外面的气温接近零度,房间里却很暖和,穆峥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很有些厚实。
穆景曜却知道,他通常不会这样穿着,即便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永远是衬衣西服的装束,并非对于外表的苛求,而更像是一种有形的束缚。如今这模样,不知是因为用的药令他格外畏寒,还是因为想在重要的人面前表现得平常些——所谓重要的人,自然是那个裴昭闻。
——至于情绪,显然是看不出什么的,穆景曜无声叹了口气,几乎有些无力起来。
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穆峥笑了笑道:“到楼上吧,有些事,想跟舅舅说。”
书房里温度更高,穆景曜一进门,险些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个跟斗。
看穆峥面色如常,显然很习惯,他不由皱眉道:“你觉得冷吗?”
甫一进房间,穆峥情绪便淡了下来,无波无澜的模样,听见穆景曜的问话,他甚至有些迟钝,摇了摇头,慢慢道:“还好。”顿了顿,又看向面前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的男人,低声道,“刚吃了药。别担心,舅舅,过些日子就好了。”却不知是在劝慰对方,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穆景曜一口气哽在胸中,半晌没能再开口,他坐下来,颓然抹了把脸,几乎是挫败地质问道:“为什么用这么重的药?!瑞克不会给你开这样的药,你又找了别的医生?”瑞克便是他为穆峥请的医生,当年在国外认识,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最后却轮到穆峥。
“我没事,”穆峥又笑了笑,这一次带了几分亲近与轻松,“一点副作用而已,我觉得很好,至少不会随时发疯,舅舅,你见过我那个样子,太难看了。”
穆景曜还要再开口,却被穆峥转移了话题:“你想问穆景琛的事?是我做的。”
他承认得迅速,甚至没给穆景曜说话的时机,原本有些迟缓的语气却一瞬间转冷:“他该死。”
安昼事务所,老总办公室里,裴昭闻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目光空茫。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一动不动,仿佛凝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塑。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份法院的判决书,白纸黑字,冰冷而利落。然而裴昭闻眼神落在那上头,总觉得那菲薄的几页纸似乎浸透了一名年迈母亲的鲜血,那鲜血含着恨意与绝望,在他眼前砰然炸开,如同一柄利刃,撕裂了法律正义的表相,露出底下权与利的污秽不堪。
他仿佛能听见内心深处,那顶天立地的信仰轰然崩塌的声响。
不远处,老总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写着文书,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轻叹口气,打破了一室死一般的寂静。
他停了笔,抬头看着裴昭闻的时候,那一双属于中年男人的有些浮肿的眼睛依稀带着一点水光:“小裴啊,做人总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错不在你,不在我,也不在冯岩,在那些犯罪的人身上,何必这样苛责自己?”
裴昭闻恍若未闻,半晌,干涩的声音沙哑道:“这是错的。”
他脑海里一片纷乱,一时想到此刻正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能否再醒来的冯岩,一时又盘旋着曾在照片上看到的车祸现场的画面——
到处是飞溅的血肉,干涸之后,仿佛凝成了一片暗红的泥泞地。死者的面上一片惊恐,那双涣散的眼瞳大睁着,死不瞑目。那副年轻的面孔皮肤尚是完好的,只是沾了大片的污血,那血是从他口中淌出,和从他身体上溅出来的。他的躯体残破不堪,四肢以极为怪异的姿势扭曲着,胸腹处即便是被模糊的血肉遮掩,依然能看出明显的被重物碾轧过后的凹陷。
仓促间接手这案子,即便冷静如裴昭闻,亲眼看见那张照片时,亦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任何看到那张照片的人都可以轻易推断出在受害者临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走在路上,被突然冲出来的重型摩托撞倒在地,或许受了伤,他的表情极为惊恐,然而下一刻,真正的恐怖降临到了他的身上,摩托车折返,轰鸣着从他的身体上碾轧过去,一次,又一次,随后又有几辆车加入进去,车上的人或许会大笑,反复进行着这个刺激的“游戏”,直到那具年轻的躯体被碾轧成一片肉泥,他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