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温逸然就看见，凌菲的脸上露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心痛和绝望，她呆愣地立在原地，远远地凝视着自己离去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也滴落在了此时的温逸然的心里。接着，凌菲瘦小的身影缓缓蹲下去，残缺的月色把她的影子拉得很短小，看上去是那么无助和孤独。她把脸埋在枕着膝盖的手臂里，低声呜咽着，来往的风里灌的都是她伤心绝望的气息。温逸然看得鼻子骤然一酸，也落下泪来，她好想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自己没有不要她，是自己一直都做错了。
是的，她错了，错得太过离谱，她一直以为不去正视、不去触碰这份感情，自己就永远不会陷进去。可是，自己低估了凌菲的执着和优秀，更低估了自己的心。自己一直打着为凌菲的前途着想的旗号和自欺欺人地隐藏自己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远离她，却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打着老师关心学生的旗号在意她、关心她，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深陷这片温柔陷阱，慢慢地沉溺其中，再也无法逃离。
“小菲……”温逸然看着凌菲孤寂瘦弱的身体在风里飘零着，心下疼得快要晕厥过去，当即就要奔过去抱住她，可是不管温逸然怎么奔跑，自己似乎永远和凌菲都隔着一段距离。终于，温逸然看见凌菲站起来了，她背对着自己，翻飞的衣袂快速被她紧了紧，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窗户，这才缓缓离去，淹没在黑夜里。
温逸然快速跟上她，走到路灯坏了的那片狭窄的道路，突然，凌菲倏地转过身，笑容粲然地看着她。
温逸然也停下来，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温老师……”瘦弱的女孩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欢快的天真无邪。
温逸然听到她清灵的声音在叫着自己，也不由得咧开嘴笑着凝望她。
下一秒，凌菲却忽然伸出了手，向着温逸然的方向，挥了挥手：“再见。”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好听。
“小菲！”温逸然被她莫名其妙地举动弄得心慌，却在下一个拐弯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急急地行驶了过来，她就这么看着那辆车，直直地穿过了凌菲的身体……
温逸然快速地走上前去，原本干涸的地上突然变得湿漉漉的，她低头看了看，满是红得刺眼的血液，那些血最终汇成一条小溪，流向更远的地方。温逸然沿着那条小溪的尽头望去，地上骤然躺着一个人——刚刚还在她眼前说笑的女孩，就这么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温逸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儿，一下子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待她用手拂去她脸上厚厚的血迹，看清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时，已经是彻底崩溃。
温逸然捂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眼泪滴落在凌菲毫无生机的惨白的脸上，可她像是静静地睡着了一般，听不见最爱的人对她的呼唤。
“小菲……”温逸然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她浑身冰冷的身子像是在冷冻室里冷冻好久的死鱼。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留下来的……对不起……”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她离开，如果自己当时能同意让她留下来……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温逸然现在好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留下来！？为什么自己要把她推得远远的！？
温逸然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深深自责着，看到凌菲全身被鲜血染得通红的衣服已经开始哭得说不出话。
自己还没有告诉凌菲她早就已经喜欢上了她，自己还没有告诉她自己愿意不顾世俗和道德的枷锁选择和她在一起，她还要给她做好吃的，她还想要陪她一起度过艰难又充实的高中生活，她还要陪她一辈子……可是她怎么就能撇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她想怨她，但是当看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时，她便再也没有任何话语。
“凌菲！……”温逸然听见寂静的夜空回荡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没有散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太忙了～
第60章
温逸然猛地抬头，等到看到床头柜上的心电图机的线条还在上下波动着，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昨晚那种要出事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温逸然几乎一夜没睡，今天上午又一直在担惊受怕，过度劳累之下，她居然在凌菲的床头睡着了。
温逸然看了看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还在昏迷的凌菲，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地握住她微凉的柔荑，心里的慌乱才渐渐消失。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浮现残缺的噩梦片段，温逸然感受着手心里真实的温度，心里却还是后怕，连握住她的手都开始颤抖，原本哭得红肿的双眼瞬间又盈满了泪水。
刚才的那个梦境太过于恐怖与真实，她不敢再去回想了，只要凌菲此时还在她的身边，她就什么都可以不顾了。
是的，她豁出去了。她认栽了，认输了，她最后还是没有斗赢自己的心。因为自己的固执和自欺欺人，使凌菲差点就没了性命。经过了这场生离死别，温逸然再也不敢让凌菲离开自己的身边。
温逸然擦去眼泪，侧着脑袋趴在床头，温柔地凝望着氧气罩下双眼紧闭的小脸。
还好，她还在，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早上接到凌菲父亲的电话后，温逸然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等她赶到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凌刚和李莉都在，夫妻两个都哭成了泪人，李莉更是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看上去憔悴不堪。
李莉刚从凌菲的病房里走出来正要去水房给暖瓶接水时，就看到温逸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她先是一愣，随后拉过了她到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说话。
李莉很是奇怪，为什么大半夜凌菲会出现在学校之外？温逸然不太好把真实的原因告诉她，只说道可能是晚上出去有什么事吧，具体原因等凌菲醒了再问吧，李莉倒也没有细究了。
温逸然从李莉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大致的事情经过，凌菲昨天晚上在回学校的途中不慎被一辆黑色轿车撞倒，轿车司机下车看了一眼之后迅速跑路，还好对面路边的便利店的监控摄像头拍下了这一幕，警察马上就能锁定嫌疑人。然后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有一个行人经过那里，正好看见凌菲倒在地上，马上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
温逸然知道经过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胸骨破碎加双腿骨折，她真难以想象这种痛苦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凌菲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李莉还说，所幸那个司机及时刹住了车，骨头保护了内脏，所以内脏出血不是很多，但是因为没有及时送来，脑部淤积了不少血块，有概率会成植物人。
温逸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都要碎成一片片的，如同有人在拿着锋利的刀片在一点一点剐着她的心。
“小菲，你一定很痛吧？”温逸然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些气力，可惜凌菲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睡着。
温逸然不能想象当车撞过来的时候，凌菲的身体会有多么痛，血没有从皮肤里渗出来，却连着身体里的骨头和五脏六腑都是钻心的疼痛。小小的她，绝望又无助地躺在地上，真实地感受着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逝。
今天早上温逸然赶过来的时候，听李莉说半夜送过来时凌菲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她的眼泪簌簌就跟着落了下来，那一瞬间她恨不得躺在急救室里的人是自己。
凌菲转到重症监护室后，凌刚因为公司要有事务必须要处理，然后不得不回去了，李莉也需要回公司拿堆积的文件，所以暂时就把凌菲交给温逸然照看。虽然李莉一开始也犹豫不放心，但也只得如此。
“小菲，你一个人在没有路灯的路上走着，一定很害怕吧……”温逸然静静地望着凌菲，温柔地摩挲着她微凉的手。手背那里有擦伤，不过已经结痂了。温逸然不敢想象当时残忍又血腥的场面，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不那么固执、答应凌菲的请求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啊……”温逸然又喃喃自语着，她要重新正视这份感情，再也不敢逃避了。
“小菲，”温逸然将凌菲的整个手掌用自己的双手包起来，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语调轻颤，就像怕把她吵醒一般，“你不是想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感觉，那你起来啊，你起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话说一半，温逸然已经是泣不成声，捂着嘴巴无声地哭着。
凌菲昨天晚上问温逸然的时候，其实答案已经直接就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她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凌菲，只是，她不敢承认，她不敢赌，她怕到头来只是凌菲在青春时光里玩的“一场游戏”。却没想到，她的最后一次拒绝差点成了两人的诀别。
温逸然缓了缓，看到凌菲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改口说道：“那你醒过来，我对你表白好不好？只要你能醒过来，要我怎么表白都可以。”
凌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温逸然低头轻轻吻了吻凌菲受伤的手背，抽出手，把被子掖好，然后继续坐在床头安静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