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什么?”
“赌你今天晚上到底会不会来……”
“凌菲!”温逸然终于还是生气了,气得心口直痛。她生气凌菲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生气凌菲居然利用身体来作赌,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她转过头看着外面早已看不清的雨林从窗户淋洒过一遍又一遍,然后,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又冷静:“凌菲,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更有很多比我优秀得多的人,只要你愿意,你就能遇见更多的人。你还小,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你并不是非我不可的。”
凌菲听到她冷静又残忍的话语,想到自己当作珍宝、一生视为只有一次的爱情却被这个女人几句话轻飘飘地否定了就觉得心上就像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反复流淌着无穷无尽的血液,疼得她几乎要断了气。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她还是无动于衷?自己因为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她想远离自己,她就躲着她;她要她忘记这段感情,她也努力去做了。只不过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罢了,自己只会越爱她越深。
呵呵,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直在陪着自己玩着她眼里的“爱情游戏”?
凌菲抬起头,无比愤怒却又悲哀地凝视着温逸然,刚想开口辩驳,出租车停了下来。
温逸然的头转了过来,注视着前方,一边拿着伞一边开车门道:“好了,医院到了,咱们快下去。”
凌菲刚被温逸然拽出车就挣开了她的手,倔强地立在原地,一步也不走了。
好在大雨这时稍稍停歇,只是冷风还肆无忌惮地刮着,凌菲身上邵杨的外套却总是挡不住大雨后的冽风。温逸然耐着性子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艰难地柔声道:“好了,快走吧……”
凌菲继续犟着在原地不走,故意和温逸然作对。温逸然摸着她身上湿汗涔涔的衣服已经腻湿了外套,心急如焚。她一直隐忍不发的无奈和恼意,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哽着喉咙,突然高声斥责她道:“凌菲,你还在生病,你别胡闹了好不好?!”
凌菲冷哼一声,赌气似的道:“我胡闹?既然你只是我的老师,那你应该去关注班上那几十个人,我的死活自有我自己来负责,不需要你来插手!”
温逸然的心顿时被她这一番话刺得千疮百孔。她是她的老师,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扔下她不管她?!
少年人总是做事不计后果,口出“狂言”,只凭借着自己的一腔孤勇,拼命盲目地奔袭着,却不管前方的荆棘,任自己摔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而自己作为老师,又怎么能不理解她们的想法?为了她们的健康成长,她要妥协一些必须的事情。她不禁想到来时路上自己想到的那个方法,也许可以让凌菲知难而退、心服口服。
看着别扭地转过身子努力不看自己的凌菲,温逸然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怒气,镇定地哄着她道:“凌菲,咱们要不来作一个交易吧。”
凌菲听后,缓慢转过身体,抿着唇,盯了她好一会才将信将疑道:“什么交易?”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病,我就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温逸然这话落在凌菲的耳中无疑是惊涛骇浪。从前,温逸然排斥她、冷漠她、躲避她,以各种手段逼迫她放弃,而她也顺从她的想法这样做了,换来的却只是更加想要靠近的痴心妄想。可是现在,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女人居然肯为了自己妥协!这实在是凌菲没有想到的。她搞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如果不是对一个人有意,又怎么能容许那个人一次又一次地靠近?刘健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最终的结果不还是她和他分了手。
但是,凌菲认为,既然温逸然已经开了口,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会,那自己就要好好把握,况且……凌菲有把握自己能够最后憾动她的心。因为那天晚上,包括现在,她脸上心疼的眼泪和紧蹙的眉头一直在告诉自己——她对自己绝对不一般。
凌菲一边注视着她一边走近她,目不转睛地问道:“温老师,难道你就不怕……”
温逸然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忙打断她道:“我不会的!我这辈子只会喜欢男人,我对你说过的,难道不是吗?”
面对温逸然的倔强,凌菲只是唇角微微勾起,冷哼一声道:“那就请温老师,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说完就径直迈着因为发烧而摇摇晃晃的步履向医院大门走去。
温逸然自认为自己一直喜欢的都是异性,从前是,以后也肯定会是,不会因为凌菲而改变什么。所以,她才有自信和她做了这个交易。
何况,自己和她,从道德舆论上来说,也不应该、更不可能会有任何结果。因此只要她现在能和自己一起去医院把病治好,这个“恋爱交易”,又有何作不得?
看着凌菲像个断线木偶一样在前面走着,温逸然忍不住一阵心疼,快步赶上她,扶着她摇晃的身体,走进了医院。
急诊室里的人不是很多,刚进来时,凌菲就被医院特有的药水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不过还好因为没有吃饭,凌菲胃里想吐的感觉没这么强烈了,只是一直身体虚浮,浑身发烫无力,脑袋因为走了这么久的路有些晕晕乎乎的。
因为凌菲从温逸然到了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听她喊过一句难受,她以为她的烧没有这么严重,可是万万没想到,等体温计从腋下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快飙升到40℃了。温逸然不禁有些自责。
看着温逸然低垂的眼眸,凌菲反而握住了她的手,强忍住身体的不适露出微笑安慰她道:“温老师,没事的,不是已经来医院了吗?烧马上就能下去的。”
温逸然皱着眉头笑着看着她。
随后医生看了温度计恐担忧有肺炎的可能,于是温逸然又带着凌菲跑上跑下,一会抽血,一会拍片。只有温逸然自己知道她有多么紧张和害怕,她害怕凌菲会真的出什么事,那她真的……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所幸,检查结果出来了,只是简单的发烧,并没有肺炎。
“不过,”医生说道,“这小姑娘喝了大量的酒,由于是空腹喝酒,加上又淋了雨,可能会有些胃炎,所以最近的饮食最好清淡一些,再打些点滴吃点药也就没事了。”
“谢谢医生。”温逸然感激道。
好不容易打了点滴,温逸然的心下才稍稍安定一点,陪着凌菲,坐在她的床边,时不时地注视着她因为生病而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小脸,暗暗自责着。
凌菲平躺在床上,凝望着温逸然一直皱着快要成川字的秀眉,笑道:“温老师,你的眉毛都快成川字了,别担心了,刚才医生不是说没什么事吗?我现在就舒服得很呀。”说完还在空中挥舞着另外一只没有施针的手,以表示自己很精神。
温逸然看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故作斥责道:“怎么还不听话?快把手放进去,你的身上都是湿的可不能再着凉了。”说着就一把抓过她不老实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
凌菲继续看着她笑。
看着她的笑脸,温逸然心底顿时一片柔软,轻声道:“你睡一会吧,我看着点滴呢。”
凌菲哪里舍得挪开视线,哪里舍得闭上眼睛看不见自己的心上人坐在自己身边。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她的松口妥协,怎么能就这么睡过去呢?尽管她难受得想要一下子晕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当她看见温逸然眼底担忧的神色和没有完全舒展开来的眉头,凌菲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她这么担心。她伸手抓住了温逸然的左手,像是抓住了可以让她安心的东西一般,乖巧地点点头,合上眼眸:“好。”
像是要让她安心睡觉,温逸然微微握紧了她的柔荑,柔声道:“凌菲,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凌菲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菲睡得迷迷糊糊,几乎分不清时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到处都是一片迷蒙的潮雾,她在黑暗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走着,远远地,她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是这样的熟悉,凌菲又向前走近了些,她才辨出来是温逸然的声音。她也想找到她,于是她也喊着她的名字,可是,温逸然的声音除了一直喊她的名字,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就像她根本听不见她在唤她一样。
“……温老师!”凌菲一下子从梦里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苍白的天花板,她动了动手,此时点滴已经打完了。而自己的手里已经不见了温逸然的手掌,她在病房里四处寻找着温逸然的身影,却一偏头,发现温逸然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
凌晨偌大的输液室里,只有她们两个,窗外渐亮的夜空星星点点,虽无清冷的月色,四下里除了温逸然睡着时的呼吸声,倒也安静地让人内心舒怡。
凌菲的嘴角微微上扬,身体又往温逸然的方向挪了挪,满意地欣赏起温逸然的睡颜来。
温逸然因为奔波折腾了一夜,加之到酒吧前是冒着大雨骑车来的,所以脸上的妆早就有些花了,额头那块甚至都能看出之前涂抹均匀的粉底液,此时已经有些浮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