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觉得他好看。季振突然觉得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乱,让他觉得心跳加速。他躺在那,玩着那张纸,他现在模仿苏问的字迹习惯了,平时自己写的字也不自觉的带了苏问的样子,他要是长得也像苏问那样高大就好了,他怎么生的这般瘦小,羸弱不足似的。
可这样苏问又可以疼惜他,保护他,这样想着他又不恼自己了。而且他比苏问小了很多,过几年他会和他一般高大吧,他也会努力的,他会和他在一起的。
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是十二岁的季振发出的豪言壮志。
可是这份豪言壮志终究做不得真。
他到底也不知道那封夹杂在那些信封里的情诗苏问有没有看,后来他就被季淮笙带走了。他知道自己母亲季芮和苏问的事的时候,是不敢相信的,可是季淮笙总有办法说服他,他像是天生就有这个本事似得,他要他恨他,要他不再想他。
可是他有时恨着苏问,可却又不停的模仿着那个人,像是积旧的习惯似得。所以他知道其实他的恨,不在心里,只是在表面,他像是装作如此似得,否则就显得自己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必须要恨苏问的,可是他心里却又忘不掉他。
他常常梦见他,梦见他骑着单车,载着他,从门前的那些青石子路上一路呼啸而过,他在后面被颠的紧紧抱着苏问的腰,苏问的腰是精壮而有力的,线条流畅,那是常常运动健康的肌肉线条,不是健身房那里硬拉出来的样子。季振这样搂着苏问的腰,他觉得很有安全感,那个时候他觉得只要有苏问在身边,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怕。那个时候他会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不要太过靠近也不要太过疏离,他觉得苏问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可能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味道吧。这个时候,季振都会闭上眼睛,任苏问带着他去哪里,去死也愿意,那是幼时的季振的傻想头。
每每这时,季振的心都是欢快的,就像是被那车轮压的飞起的小石子,碰的撞向路面,也就是那一刻,他像是猛然藏在草丛里被发现的兔子似的,慌乱紧张又活蹦乱跳,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存在。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
那个时候他以为生活永远会这样。
所以他在梦里经常是笑着的,可是醒了的时候,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季淮笙其实不太管他,他给他请保姆,请家教,他被排的时间满满的,基本上见不到他,所以他和季淮笙其实并不算熟。
他还是常常想起苏问,白天的时候是恨,晚上的时候是爱。
爱恨纠缠,不眠不休。
那天,他在飞机上哭了许久,突然邻座的一位金发女郎递了纸巾给他。季振发现自己已经擦了一包纸巾,正好抽到了底,便有点抱歉的笑了一下,说了句:thanks。可是那个姑娘却主动讲了中文,但是她的汉语发音很不标准,她说,“你、砍、起、来、嚎、像恨桑心。”这个外国姑娘不知道在哪学的普通话,一字一顿的还夹杂着东北味,季振一听就笑了。
“失恋。”季振指着他自己的眼睛说。
“啊,岁(谁)会、不喜缓、你这个帅气的、魔样。”
“太魔性了可能。”那个外国姑娘没听懂,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笑了。
“她和他、不、喜欢,可是我狠、喜欢。”她朝季振比了一个心,嗯,就是那个有点像点钞的姿势。
季振知道这姑娘估计是表达he or she的意思,但是中文里到底没这个讲究。
“嗯,是男他,HE,我的哥哥,还有,谢谢。”季振也搞怪的比了回去,他还比了双爱心,然后来了个wink。特别做作。
“哇,好、浪漫。”姑娘捧起了星星眼。
季振真的不知道从他匮乏的词句中哪里看出浪漫来了。
他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便又道了句谢。
“不用谢,让美、人开心、是应该滴。”
得,这位,身兼重任。
所以那一日季振到底没哭完,他和那个金发妹子聊得格外开心,那妹子临到走了还送了他一包纸巾,说是他可以再用来哭泣,好好怀念一下他的哥哥。
“他没死,虽然总有一天会死。但这次真的不是,这次是L-O-V-E:LOVE。”
“好深情。”姑娘又星星眼了,“啊,沃德、已死、是,啊,好好纪念、你们、的感情?”
“哈哈,我知道。”
“美人、你、好卡哇伊啊。”
这家伙还学了日语,就不能好好把中文学好么!
“姑娘,想学流利的普通话吗?”季振像是不怀好意的眨眨眼。
“那,你可以教我么?”
季振觉得自己估计栽了,这不,人家普通话估计得得个二甲。但是作为热情好客的中华人民还是得好好款待外国友人不是。
所以那天之后季振便和妹子相约,切磋互动,共同进步,一起探讨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促进中外交流。
争取为中外友谊添砖加瓦。
对,他们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心结
四十五
季振走后,苏问其实失眠了几天。
那几天他偶尔会梦到童年时候的院落,修剪整齐的青青草坪,洒满阴凉的树荫,那本该是夏季,可是却异常的寒冷。苏问偶尔从噩梦中惊醒,而且时间大多固定,总是3.23分左右,梦里他偶尔还是会梦到季芮,季芮已然是后来消瘦的模样,眼睛大的像是透风的窟窿似得,她就站在那,远远的看着他,不住的发抖,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要吓着他。她不再打他,她只是穷追不舍,像是怨魂一般,萦绕不散。
所以每天,苏问都会看着那时间怔怔的看上一会儿,可是那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他又沉沉睡去,所以有的时候苏问甚至觉得,夜里惊醒这回事或许也是一个梦,这是一个梦中梦,他在第一个梦境中被死死抓住,所以他制造了一个梦境要自己醒来,表达自己的害怕,因为这个梦境已经将那些压力释放,所以不会最终触及现实,所以他其实夜里一直没有醒过,他只是在梦里挣扎,在梦里呼救,也在梦里苏醒,在梦里害怕。这样想着的苏问突然觉得有些荒谬,他突然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在那些未触及意识表层的冰山下面,到底有多少的暗潮汹涌,始料未及。
那段时间他开始不像之前那般似乎柔弱驯服,他一方面变得怯懦不自信,可是另一方面却又变得强势掌控。
有一次他在chuang上问陆衡,他问他,你是喜欢主动一点的还是喜欢被动任撩的。
其实这种看似二择一的问题,答案自然不在选项之内。
自然是喜欢他。
自然是喜欢他这种放浪且内敛,害羞且无耻的。
所以,他们自然和和谐谐的共谱生命乐章,毫无扰乱似得。
所以后来,那乐章终了,人影散乱,四肢交叠。
陆衡过去,他拿手伸进那人的发丝深处,那里还停留着未散去的细汗。他拿拇指按着那个人的眉头揉了两下,然后拿手半盖在他的眼睛上,问他:怎么了?
苏问把陆衡的手拉下来,直接滑到颈边,然后让自己的手附在上面,他把头抵在那人的小臂上,拿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半晌,说了一句:喜欢你。
我知道。陆衡自然知道,但也不单单是知道这句话。
好高冷。苏问自然感受到了,他嘴角上挑似得说着,所以这句话说的却无一分抱怨,倒像是十足的撒娇。
和你学的。
叫爸爸。
然后乐章再次响起,像是萧管和大提琴合奏,而那大提琴最后只能发出喑哑的呼唤。
可这却像是有了另一番美感,便像是本来无关的两件器物,可却平白的被命运撞在一起,但又异常的和谐。
但他们最近倒也并不总是和谐的,就像是那一次。
那次苏问觉得自己被逼到墙角了似得,他知道陆衡不过是逗他,调戏一下,可是他不知怎的,像是觉得被逼的无路可退似得。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陆衡攥在手里,他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应着主人的动作做着应有的反应。
他的衣服被扯的散乱,衣领大敞,他身上各处都被那人揉弄亵玩着,他把头偏向一边,那人边从那边抓过来,他转头躲向另一边,可那个人又从那边把他捉了回来,他觉得自己像被困住了似的,整个人又被揉弄欺负的可怜见的,陆衡看着他模样招人刚想直接扯了衣服好好疼爱一番,结果原本乖巧退让的苏问突然嗷呜一声狼叫,倒把陆衡吓了一跳。
他趁陆衡愣住的当口一下子扑了过来,把那人死死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倒真的像一匹狼,嗜血的狼。
陆衡被他这样按着,突然觉出了一丝危险。所以他怔了半晌没言语,单盯着苏问看。
苏问猛地低下头去,像是擒获猎物似得凑到了那人的颈边,嗅了嗅,他拿牙齿在那人的颈间剐蹭了一下,可是并没下口,他只是拿舌头舔了一下,可是那一下最开始是力道十足有些发狠似得,可是之后倒是慢慢温柔了起来,最后倒像是撒娇似得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