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骨子总是是有一副旧式家长的派头在的,平日里自然不会和他这种小毛孩讲话,但他倘若做了错事偏又会挨上一顿打。可是他父亲在外面又是懦弱怕事,所以他若是和旁人打架惹祸,断然是没人管的。所以他看到苏问不由分说的拦在季振前面,突然想起了别人家的父亲,他们愿意倾听,他们陪伴包容,他们永远会护在前面,可该严厉的时候却也从不含糊。就像苏问对季振那样。
其实那一刻,他心上突然涌上的情绪是复杂的,他其实有点嫉妒也有点羡慕那样的季振。他其实并不羡慕苏问,他虽然一直渴求的是不再像他父亲那样,其实他的理想自我便该是挡在季振前面的苏问。可是因为他对那一无所知,而那童年的缺失却一直空落落的无人填满,所以那一刻他突然就别扭了,他不想给季振舒坦,无论是从一个爱人的角度还是因为那些隐匿的私心。可他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他是羡慕且嫉妒那样的季振的。不想承认他突然将苏问和幼时的缺失联系起来。
他该是强大的,他也一贯如此,在苏问面前更应该如此。
那不单是他的习性,还有那一直以来的被潜移默化的自我。
他是个男人,理应护得自己的爱人周全。
他是个男人,便不该在自己的爱人面前示弱。
他不想像他父亲。他从行为习惯上都逃离了他。
可那些骨子里的自持和大男人的坚持却被他悄无声息地忽视了。它们像是不想放过他似的牢牢捉住了他,而且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但是后来,苏问朝他撒娇示好,他便又放松了下来,那些复杂的念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似乎总有办法让他的繁杂想头一下子消退。他总是有千奇百怪的方式让他舒心,让他放心。
所以有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单盯着他瞧。他被他这样看着,倒也不恼,之后两人又每每生出些故事出来。他调皮顽劣,不在外人面前,站坐都没什么拘束,偶尔无聊直接腻到他身上,可是有时他想要逗他一句,可那人却不甚停留的直接转了身子走了。
苏问有时打趣说他自己就是早期社会化不成功的结果,所以一直没有太多的约束感和规则意识,还好他严于律己,十分慎独,不然的话,他打了个哈气,靠在他肩上,说,不然的话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他偶尔自恋,夸上自己两句,可是每每这之后就是自嘲,所以他这样倒也让人没处说他,好的坏的他都讲,客观公正,从不厚此薄彼,向来如一。
陆衡想着这样的苏问突然就笑了,他想起那人欢脱的样子,撒娇的情形,做坏事的小得意,他突然很想他,很想看看他,也想逗逗他。
他突然想起之前两人感情明晰却还未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总是想起他,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想起他们小的时候。
他不知道那时的苏问是怎样的,他从未讲过,他也未曾问起。
可是那时他坚信,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手了,所以虽是一墙之隔,可却也安稳自在。
便如现在一样。他不用担心他,他会自己面对,自己处理的,他该相信他的。
那些旧日的恩也好怨也罢,也该有个了结,他想苏问这一次会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真的眉眼笑开洋洋得意地说,诶,真没办法,哥一直这么牛叉。
那,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
☆、钗头凤(下)
四十二钗头凤 (下)
第二天一早,季振给陆衡赔了不是。
陆衡见他眼睛红红肿肿的,估计昨晚上后来又哭了。
臭小子是该好好哭一哭。陆衡并不心疼这样的白眼狼。
正好赶上周末,陆衡买了东西回来煮,说是这小崽子倒也赶上了好时候。
季振第二天和陆衡客客气气,可是到一直围着苏问,护食似得,生怕陆衡抢了去。
陆衡想着你围着吧,反正你也就能围一天。
季振在苏问面前似乎还停在十三岁那一年,可能是那之后的时光将两人猝然分开,所以季振倒似乎不知怎么和苏问以现在的自己相处似得。所以他在苏问面前天真、幼稚、调皮、可爱。苏问也由着他耍赖皮。
陆衡见着季振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问,不知道咋的脑海里突然涌了个“劫”字,亲情,友情,爱情,许是都逃不过如此。
这样的季振,倒不像他当日见得五儿。
人在自己亲昵人的面前,到底是不一样的。
陆衡在季振这儿,觉出了十足的敌意,往日五儿一见他就要调戏打趣,倒也是奇了。
在那之后陆衡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掀过不提了,结果三天之后,季振竟拉着行李箱直接上门。
他说话开门见山,“我这人脾气古怪,和室友相处不来。也就我哥能收留我,给我半个容身之所”季振自说自话,显得可怜又强势。
陆衡看了苏问一眼,苏问似乎也不知道这事情的经过,也是一脸的诧异。
季振此番前来自然不是因为寝室矛盾。他有着另一番所想,但自然也不能明讲。
陆衡近来发现,但凡苏问在家,季振一准的在,苏问半步之内,必然有季振的身影。
操,真他妈的日了狗了。
白眼狼直接转性成了小家犬,还守护着主人不离不弃。
陆衡莫名觉得心烦意乱。
苏问和陆衡打商量说季振也待不了几日,过段时间也就回去了,最差他交流时间一到,不也得走?
但是这几日一下子就成了十几日眼见着奔着几十日去了,陆衡觉得季振估计是赖在这了。
季振当着苏问的面,对他乖巧客气,可背地里却一直敌意满满,跟炸了他们家祖坟似得,陆衡真不知道自己哪招惹到他了。不过陆衡看着季振也不顺眼,谁能看着自己的人被别人围着团团转还乐呵呵的,除非有点什么特殊癖好,这点,他陆衡还真没有。
所以,苏问在的时候两人相安无事,但凡苏问一走,家里立刻成了战场,杀戮不停。
陆衡本没意思和季振吵,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可是他三番五次的踩他的底线,真心他妈的不能忍。
就比如那天,季振守在苏问身边打游戏,打着打着就笑倒在苏问身上,一双眼睛似乎要把苏问挖出个洞来,可是正脸瞧着苏问的时候却又是个乖巧的弟弟模样,苏问自然没理他,他趁着这功夫直接起身走了,可季振又从身后追了上去,还装做不经意似的环了上去,不依不饶。
妈的,这是到他家里直接追人来了,还就在他眼皮子低下。
可是陆衡又不能再和苏问讲,人家弟弟临着困境在家里暂住,况且苏问也安抚了,季振那样苏问也没放任,可赖不着那小浪蹄子不断的撩拨,可是他也不能再提,再提就显得没胸怀了不是。
季振偶尔和他讲话,在苏问不在的时候。
你们都没有性生活么?季振脑袋一歪,眉眼一笑,天真烂漫。
其实季振每日缠人到很晚,有时半夜直接过来拍门,他说他胆小,不敢一个人睡。
苏问要是出言管教,他直接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说自己从小就胆小,还要连累哥哥。他本来就生个小美人儿的模样,哭成那样,连陆衡都不忍心责备。
所以每日和季振这个难缠的家伙打游击战,还能有什么性生活!
陆衡觉得自己都被逼疯了。苏问有时直接搂将上来,甭管他,爱闹闹去,咱们乐咱们的。
可是他也知道苏问断然是不会不管的。而且每日忙又被这小子缠,大半夜的第二天还要上班,看着苏问也是一脸的倦惫,不过是强打精神安慰他,他便转身揽了那人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可是这般,这小子还这么恶人得逞似的来炫耀张扬,真心让人厌恶。
季振见了陆衡的样子,更是得意,摇着手指说:再送你一件礼物,买一送一。
陆衡到底被他附赠的“礼物”惹得恼了。
可他这次直接把怒火发向了苏问。
他当晚直接把人拉过来上了,不由分说的,还有点粗暴,苏问倒也没推拒,他虽然有点恶意的缠磨,可是苏问从头到尾的没发一声,他看着更是恼,想着他是怕那一墙之隔的小浪蹄子听了去,便用尽了力气去攻击那人一处处的敏感,变着法子的闹他。那人只那么看着他,眼睛像是汪了一汪水似的,可却不求饶也不发声音,骨头硬的很。可那身体却是亲密的,他像是知道知道他要如此似得没来由的包容了他,由着他折腾。
其实那天,苏问被按在床上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没了结,现在为止还不能两相满意,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暗火,这些倒也是他的过错,陆衡有怨气,朝他撒性子,他也全然接受所以他并无推拒。那人被压抑了这么多日,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生理,倒也都多有亏欠。可是他其实也是怕的,那人在床上惯来温柔,如今却生生像是要把他推出去似得,他这次不和他在一处了。但是无论他的粗暴也好恶意攻击也罢,他都一并接受,再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