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胡一杰夹着个枕头,脑袋上顶着床被子蹭到萧白的病房去时,他一推开门就看到萧白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撑着根拐杖正收拾着自己,看那架势是要出去一趟。
“诶诶,我说老萧啊,你这么大个人了,什么叫做谨遵医嘱都不懂啊,”胡一杰走进屋,把被子和枕头往床上一扔,赖皮一样地坐在萧白面前,挡住了他的出路。
萧白盯着他看了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拄着拐杖就往门外走,胡一杰急了眼,两步过去把人拉住,嚷嚷着:“你干嘛啊,你当你是小年轻啊,在医院里犯什么横呢!”
“我不放心,想去自己看看,”萧白的眼眶都被逼的有点儿红了,声音嘶哑:“躺在这里干什么,我根本就睡不着。”
胡一杰忽然觉得他捏着的根本不是萧白的胳膊,而是一块烫手的烙铁,烧的他简直想大叫,他怔了很久之后终究还是妥协了:“去看就去看,大家都没事儿,还有,我得要跟着你。”
胡一杰带着一瘸一拐的萧白就往电梯那里走,要是搁在平时,就萧白这走路带拐的样子都能让他嘲笑个把月的,可眼下却只让他想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叶绝不见了,入境前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帮你照顾他,可我们都不知道叶绝去哪儿了,甚至连生死都搞不清楚。
两个人这么一路走着,看过了孙静、钱棣雍、李达、苏明远、明子,甚至还有Icu病房里鼻子里插着管静静躺着的管仲,但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叶绝和赵博文。
看完了管仲之后,萧白一直没说话,沉默的像是死了一样,胡一杰一直跟在他身后,等到发现这人走上了安全通道的时候,胡一杰发现他娘的这节奏绝逼的不太对劲啊!
可萧白这么一个将近半残废的人居然速度还很快,打开了顶楼的门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里面,胡一杰急的在外面拼命撞门,嘴巴里又是破口大骂又是好言安慰,把自己搞得跟疯子一样。
胡一杰闹了很久之后,萧白终于有了反应,声音跟平时一样冷静,但听得胡一杰无比心寒。
“老胡,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我相信,叶绝他肯定还活着。”
眼见再劝什么也无望了,胡一杰去弄了一包烟和一瓶矿泉水,裹着毯子在安全门外面坐下了,天知道他满身的伤疼的要命,这会儿还要在这儿吹冷风,可他又死都不放心,也只能活活遭了这份罪。
等到胡一杰裹着毯子一身酸痛的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大亮着,他居然不知不觉就睡了一宿,安全门已经打开了,可萧白不在外面,吓得胡一杰蹭的就蹦起来,窜到楼顶上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还好,人没跳楼也不在顶楼了。
之后,胡一杰将医院翻了个遍,最后还是在病房里找到了萧白,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只是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潦倒的胡渣,以及沉默的一言不发都让胡一杰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萧白了。
那天的事情出了之后,萧白再也没有闹过,医生的治疗也相当的配合,恢复的速度快的惊人,这本来是件好事情,利刃那帮也在逐渐恢复的兵痞都替萧白感到高兴,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听过萧白说一个字,连哼哼一声都没有。
整整十三天了,萧白一句话都没说过,兵痞子们想了无数办法,可他们的队长就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一样,明明身体各方面的指标发狂一样的在好转,可精神却像是停止了的心跳,什么都感觉不到。
又五天之后,钱棣雍是第一个出院的人,出院之后就去迎接政审了,临走前他很是风骚的留给了兵痞子们一句话:“奶奶的,老子先去了,到时候在基地等你们来操!”
随着钱棣雍康复出院,兵痞子们也一个接一个的康复加政审,胡一杰一直装病硬是拖到了萧白之后出院,他送着萧白一路上了军用吉普,没有人知道这辆车会把萧白带到哪里去,就好像之前那些士兵一样,谁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政审。
“老萧啊,振作起来,说不定你能在那里看到叶绝,”胡一杰想了半天,终究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萧白对着他点了点头,没有表情的走上了身后的吉普,车子扬尘而去,胡一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越来越小,终于没有了。
回国之后的政审冗长的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兵痞子们才66续续的有人回到了利刃基地,但回去了之后,所有人都对政审什么的闭口不提,就好像那是个烈性炸药,碰一下就会把人炸的粉碎。
萧白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兵痞子们在基地的正门口列队欢迎他们的队长,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会是那么憔悴,像是一星期没睡觉似的,黑眼圈比熊猫还大,胡子拉碴,跟意气风发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回归之后的萧白总算是学会说话了,只是那声音比以前听上去更没有感情,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那几个知道他跟叶绝关系的人心里更是像被刀绞了。
回自己房间放下了东西之后,萧白连澡都没洗,直接冲去了周戎的办公室。
“回来了?”周戎正在看资料,抬起头来看着萧白,一时间感慨万千,他指着自己身前的椅子,说道:“坐吧。”
萧白没反应,还是那么站着,周戎苦笑了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你父亲的消息?”
看到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摇了摇头之后,周戎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喝了口茶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涩:“也难怪你得不到消息,叶绝他还活着,只是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多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找贺维泽问问了,他又升官了,也就是你父亲那个级别的人有能力问他,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说,你父亲过两天就要回来了,可能会有调动,肯定是很好的,你也放心吧。”
听完了这些话之后,萧白走到椅子前,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他两手捂着自己的头,表情痛苦又解脱。
周戎递给了他一包烟,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声音发堵:“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政审后面的结果我没有办法干涉,只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叶绝是什么关系。”
第145章
萧白低头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周戎一口一口慢慢喝茶顺便耐心地等待着,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慢慢悠悠,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五分钟,萧白终于揉着太阳穴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很轻淡的笑容。
“大队,叶绝是我老婆,或者说,我是他老婆,”说这话的时候,萧白的姿势很放松,两腿交叉,双手叠在一起,笑容很平静,看的周戎一时都愣了,其实他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自己一直难以相信,现在听萧白就这么讲出来,周戎心里居然还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只有那台旧式钟表表针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周戎盯着萧白看了很久,他想着自己认识萧白都多少年了,怎么看这小子也不像是个同性恋啊,可他终究还是喜欢上男人了啊,这是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了,又为什么会是叶绝,这帮兵选训的时候,周戎可都是看在心里,那会儿萧白跟叶绝明显还很不对付,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的?
周戎不知道,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他也无法去用自己的眼光评判些什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对错,或者说相比对错,他更关心萧白的前途。
“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么?你是怎么打算自己的前途的?还有,你父亲那里你准备怎么说?”
周戎没有发火,只是很温和地抛出了这三个问题,萧白对他笑了笑,答道:“老胡他们都知道,这事儿我们准备瞒着,不影响我们的前途,至于我爸那里,他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接受,以后再说。”
这个问题实在是也挺棘手的,饶是萧白在战场上再铁血杀伐,遇到现实的瓶颈,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周戎又是沉默了很久,他终究还是没有再问下去,让萧白归队之前,他叮嘱自己这个铁打的队长:“有空了跟你父亲打个电话,他肯定能见着贺维泽的,找到了贺维泽你大概也就能找到叶绝了。”
萧白点点头,对着周戎郑重的敬了个军礼,然后推门出去了,走出周戎办公室的时候,一阵风扫来,卷着西山那边青松的清冽味道,让人神清气爽,这是他最熟悉的属于利刃基地的味道。
最终,萧白并没有联系萧建国,而是萧建国一直跟在身边的秘书联系了他,跟他讲老爷子现在正在他们c军区的一个疗养院里,让萧白过去见他一趟,等到萧白风尘仆仆地赶到那个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了。
这个疗养院规模不大地处深山,外界并没有一个人知道,院子一周都把守的相当森严,从地上的痕迹来看,萧白判断出这里曾经驻守过一个连以上的士兵,为了看住一个人,这架势还真是够大的。
萧白见到他父亲的时候,萧建国正披着军大衣在院子里喝茶看报,知道他来了便屏退了身边的警卫兵招招手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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