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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 (青云待雨时)


  晨晔说:“南桥工程,是2009年?”
  陆女士点头,“那年八月,余舟险些吃官司。”
  晨晔愣了愣,他当时只知道沈余舟忙,但官司不官司的,沈余舟倒是从来没告诉他。
  “后来呢?”怎么演变成舅舅唆使人伏击外甥的。
  “后来我这边找了些关系,余舟和郁寻安也没少想办法,把甲方那边摆平,赔钱返工把工程做完了。后来余舟收拾他大舅也没手软,他大舅气不顺就干脆找了外边几个混混来找余舟的麻烦。”
  陆女士叹了口气,“郁寻安这个人吧,其他的我都感谢他,但就你和余舟的事儿,他怎么都有点仗着能耐乘虚而入的意思,这我就看不过去了,当然,余舟自己也有问题。”
  晨晔笑了笑,“师兄也未必只喜欢他的能耐。”
  陆女士摆摆手:“没有别的,我也是年轻过的人,哪有恋爱一开始就相敬如冰的?以前你住这,你们半夜溜一个房间难道我真不知道?余舟跟郁寻安在一块儿,倒还变得晚晚都自己回来过夜了,郁寻安也不是没来吃过饭,他俩还是整一个事业伙伴的感觉,这不三个月就分了吗?”
  晨晔不好说什么了。
  他其实也曾疑惑过,沈余舟那时候的摇摆不定,到底是因为郁寻安比他吸引人还是比他有本事。不过,说起来也是一回事,在一个男人资本积累的过程中,一个志趣相投的事业伙伴比他这个手里只攥着个轻飘飘的爱字的累赘更诱人。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郁寻安对沈余舟而言到底诱人到什么程度,但沈余舟那句话让他恶心了好久,“我想对他做点什么,只是没做成。”。
  之后沈余舟指责他从来听话只选择性地信一半不信一半,晨晔估摸着是指,这句话他居然信了。其实,这句话是真是假不重要,褪去表象看本质,本质就是当年,沈余舟一直在伤害他。
  当然他也没让沈余舟好过,晨晔觉得他这点倒是没做错,那样不平等的局面,他至少还跟沈余舟对峙过,郁寻安可是一直孜孜不倦地在实现这个症结所在者的利益最大化。
  但郁寻安那时候似乎也真是一直在标榜自己的能干,这样说起来就有意思了,他最拿得出手的撬墙角手段居然是宣示自己对沈余舟的价值……天啊,这究竟是要求太低还是情商不高。
  说到价值,晨晔突然想起沈余舟刚毕业的时候,偶尔还跟他说说公司的窘境,有次说到一项工程的垫资问题,他把自己的存折掏出来。
  他爸去世的时候就做了遗产分割,成年后他可以支配的财产比同龄人多太多,晨晔倒不是想显示自己有价值,纯粹只是不想看着沈余舟发愁。谁知沈余舟一看他手上的东西,脸色更沉了,存折原封不动地塞回他手里,冷冷地说:“用不着你的。”接着,整一天闷着不想跟他说话。
  可笑的大男人的自尊心,可能沈余舟更喜欢郁寻安给他的那种,自己逐步实现自我上升的感觉吧。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16章
  
  沈余舟出差回来就被陆女士泼了一顿冷水。
  陆女士说:“要不你就把心思歇了吧,我看晨晔如今也是想着朝前看了,以前的事他不往心上去还三天两头来看我,就是再懂事不过的了。你别一顿瞎折腾,最后真逼得他跟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沈余舟说:“怎么瞎折腾,这不是好好的?”
  他妈甩个他白眼,“你那心思我还看不出来?眼下我就摆明说,人家晨晔不愿意。当年还三心两意过,七八年过去了又回头来找,凭他是谁,这事儿要换我身上我也不愿意。”
  有些话不会随便跟人说,但对自己妈还真没什么可瞒,沈余舟说:“就是让他难受过,才知道以后不能再委屈他。眼下我尚且知道要对他好,也能对他好,您是不知道外头乱到什么程度,他换个人在一块,就一定比我好?”
  结果换来陆女士一声讽笑,“你抛下他跟郁寻安在一起过,他换个人跟至少心里不膈应。”
  沈余舟无言以对。
  最后陆女士又添了一把刀子插过来,“你要是能把人哄得高高兴兴进咱们家,再好好过日子,我当然求之不得,但晨晔想吗?他不想啊。”
  这也是沈余舟摇摆了好多天的问题,晨晔心里头对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当然明里说,晨晔已经把话陈述得很清楚了,过往种种,爱恨烟消云散。
  比恨和怨怼更加可怕的是连怨恨都没有的路人心态,当天晨晔是这样对他剖白,沈余舟被当头一棒之后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见过晨晔一次,遐思又再冒头——可能是当时晨晔执拗痴狂的种种在他大心里扎得太深,他总觉得,晨晔说全然忘情是假,晨晔依然恨他旧年薄幸,怕重蹈覆辙才是真。
  晨晔有过搬家换工作躲前任的历史,沈余舟这次是真不敢用力过猛,虽然只要在C城,晨晔躲哪他都能寻到人,可是真追到那个地步,把人弄得惶惶不可终日的,他自己于心不忍。
  好在跟他朋友似的来往,晨晔还是不介意的,沈余舟调整了一下自己,唯恐把人逼得太紧。
  冬至这天后,晨晔没有联系他,几天过去就是元旦,跨年夜,陪陆女士吃完饭沈余舟有些忍不住了,人坐在那,心坎上就像是猫挠似的。
  他今天为了回家,推了好几个饭局,估摸着晨晔也不是没安排,但沈余舟一边把车往市中心开,一边拿起手机把电话打出去。
  电话那头果然歌劲曲爆,沈余舟问:“这是在外边喝酒?”
  晨晔拔高的声音扎在一片喧哗里头好不容易才被他拎出来,“是,同事一块儿跨年。”
  沈余舟说:“新年愉快。”
  晨晔回答也很干脆,并没问他想干什么,人在哪里,“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四十分钟后沈余舟的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晨晔在听到旁边创意总监嚷出声:“沈总,这么巧?”,转头一看,才发现沈余舟。
  酒吧里头满场人潮热浪,他们坐的是一个大卡座,沈余舟人停在卡座背后,回答刚才那个人的话,“是很巧。”
  而后就是寻常又必要的询问,“您约了人?”
  通常来说,回答的人说是,招呼过去人就走了,但晨晔听见沈余舟说:“自己出来喝几杯。”
  接着顺理成章,必然有人相邀,沈余舟就这么在他们中间坐下了。
  晨晔已经喝了点,脑子有些恍惚,没自作多情地怀疑这个巧字,毕竟刚才电话里他并没说自己在哪。而且又一轮表演开始,Dancer的身体在台上肆意扭动,本来炽热的气氛再次被推到高潮,他虽然人歪着没动,搭在靠背上的手,手指也随鼓点敲击起来,止不住笑地望着桌上的人拼酒打诨。
  直到第二轮酒送上来,一杯黑方又被拍到他面前,杯子转瞬就被沈余舟端起来,“你这点量,给你留点清醒劲儿倒数。”
  沈余舟一直被那位创作总监拉着谄媚,倒像是后脑长了眼睛看着他似的。说完,自己替他喝了。桌上大半人知道他们是校友,是旧识,嘻嘻哈哈一阵也就过去了,没人多说什么。
  晨晔愣愣看了沈余舟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这同事们闹得反而拘谨,毕竟沈余舟是需要他们老总亲自招待的那一类,说身份跟这一桌子人都有断层。
  而沈余舟也回头看他,晨晔酒量的确不怎样,这会儿人懒懒靠着沙发背,眼睛迷离似醉似醒,别有一番风情。
  沈余舟突然就想起在学校的时候,毕业前夕他跟宿舍几个兄弟也是经常喝酒,晨晔每次都跟着他去,每次两杯啤的下去,也是这样没骨头似的靠他身上。那两杯啤酒倒不是真把晨晔灌醉了,这只小猫只是想跟他单独待着,但他酒一喝就是几个钟头,这一靠就是装醉跟他撒娇想回家了。沈余舟就顺势说“送他回去”,这一送自己也就出不去了,因为晨晔窝他怀里那个赖那个缠,“你硬了,我给你吸出来吧……”“我好热……热得难受……”此类种种,他清醒时都难把持,醉后则格外吃不住,压着人就是一顿“教训”。
  晨晔有时候被他干得哭着求饶,真饶了又讨着要,每次做爱,沈余舟也真是恨不得死在他身上,更窝心的是这只小猫不管多大胆,过后累了睡了也是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一条胳膊,生怕他消失似的。
  如今想来,所谓尤物,不分男女,正是自己足够深情才足够动人。这么多年,最初分别的厌烦和轻松过去后,往事历历在他脑子里头反刍似的翻涌——晨晔仿佛成了他的一个梦,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沉溺其中的昳丽的梦。
  而如今美梦就在他眼前,他再也不想放下了。前些天陆女士跟他说过的话瞬间成了泡影,沈余舟望着晨晔的眼睛,没敢看太久,很快把脸转向旁边跟他说话的男人。
  有这一刻的对视,晨晔也回过了些神,刚好有个男人过来跟沈余舟打招呼,像是相熟的样子。趁着沈余舟暂时离开到一边去跟那人说话,晨晔也起身,对一边的同事说:“我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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