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 (离壬)

　　“陶老师不怪我们吗？”赵梓轩问。
　　“为什么要怪。”陶老师说，“虽然我劝你们不要早恋，可是你们毕竟是在这个年纪，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嘛。”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吧，赵梓轩有点无力，看了身边脸色苍白的姜沉，担忧得想握住他的手。姜沉抿着嘴，侧脸显得很冷漠，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赵梓轩的手。
　　教导主任先让陶老师进了办公室，赵梓轩和姜沉在外面等待。
　　隔音效果不太好，两人站在外面都能听清教导主任在愤怒地怒斥陶老师连自己的学生出这种事都不知道，传出去都有损学校的名誉。赵梓轩自己一点也不在意，看姜沉却是牙齿紧咬着嘴唇，身体似乎都在颤抖一般。
　　赵梓轩想抱抱姜沉，想安慰他会没事的，想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想到姜沉避开他的手，又黯然地收回了手。
　　“姜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姜沉只是说：“为什么我们不会小心一点。”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姜沉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回去，“我只是很害怕，我爸妈那边……”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赵梓轩明白了，心情更加沉重。
　　两人默然无语地站了一会儿，听陶老师为他们辩解：“主任，我觉得关于您说的性取向这一点，我们完全没有权利去干涉他们。”随即是教导主任更加气急败坏的数落。
　　“姜沉……”赵梓轩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私奔吧。”
　　姜沉摇摇头：“你以为自己生活在哪个年代。”
　　“原始社会多好。”赵梓轩说，“看上谁就一棍子打昏，拖回山洞里就是一辈子，谁也管不着。”
　　姜沉主动牵了他的手，低声说：“……傻。”
　　赵梓轩的心情可一点雀跃不起来，他用力地回握住姜沉的手：“姜沉，我也没把握了，是不是我一开始就错了。”
　　姜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自身后打开，陶老师一脸沮丧地说：“进来吧你们两个。”
　　教导主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赵梓轩，你学习那么好，怎么就走了弯路呢，叫你家长来和我谈。”
　　赵梓轩抬了抬眼皮：“主任，您可以说我的罪名是早恋，但您说这是弯路，那我不这样认为。”
　　教导主任气得脸都红了：“果然是陶老师带的学生，说辞都一样，你们这样，有想过我们学校的名誉往哪里摆吗？”
　　“那我们学校的名誉还挺脆弱的。”赵梓轩说。
　　

　　☆、结束

　　教导主任训够了赵梓轩，又被呛了几句，转而把矛头指向了姜沉：“姜沉啊，你可是高三的学生了，我也看了你的成绩，你看你象话吗？”
　　姜沉脸色苍白，这是他的致命伤，没有办法反驳。
　　赵梓轩十分生气地反驳：“主任，请问您看了几次考试的成绩？您只看到他成绩不是名列前茅，那他的进步您看到了吗？您就这样全盘否定他的努力，这样公平吗？”
　　姜沉看到教导主任精彩的脸色，悄悄拽拽赵梓轩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赵梓轩不甘愿，看着教导主任不说话。
　　教导主任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多次挑战，他冷着脸说：“你们两个，明天让你们家长过来吧。”
　　姜沉全身发冷，只想，自己真的完了。
　　姜妈妈的反应与他所想如出一辙，姜妈妈没有发过脾气，但她不发脾气不意味着她不生气，也不意味着会无动于衷。
　　偌大的办公室，沙发上一排坐着姜妈妈、赵妈妈以及班主任陶老师，对面椅子上是面色沉重地教导主任，一旁站着的是赵梓轩和姜沉。赵妈妈一直没说话，只脸色苍白地听着教导主任往两个孩子身上扣罪名。姜妈妈腰背挺得很直，她一向要强，事事都极力做到比别人更好。只姜沉不如意，永远达不到她的期望，但好在姜沉足够听话，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叛逆期，她这样安慰自己。只是没有想到，姜沉这不叛逆则已，一叛直接玩了个大的。早恋，和同班男生，这对她来说是绝对难以容忍的。
　　“主任。”姜妈妈打断了仍在喋喋不休的教导主任，面色很沉静，“您不必多说了，我先把姜沉领回去，之后怎么做我也会考虑，劳烦您费心了。”
　　教导主任一腔训话没完，堵在嗓子出不来：“那个……您能理解自然最好了，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
　　“我理解。”姜妈妈站起身来，淡淡地看了姜沉一眼，说，“走吧，我们回宿舍去收拾一下。”
　　姜沉咬咬嘴唇：“妈妈，我——”
　　“还嫌不够吗？”姜妈妈打断他的话，语气骤然严厉起来，“你觉得这样很好是不是？很光荣是不是？”
　　整个办公室寂然无声，此时，赵梓轩站了出来：“阿姨，我觉得您的话过分了。”
　　姜妈妈看他一眼，丝毫不买账：“赵梓轩对吧，你的话可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以为可以用哄姜沉的那一套来改变我的想法，那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是，你可能学习好，口才也不差，但是如果你以为这就是你能劝说任何人的筹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懂吗？”
　　“我并不想拿什么来做筹码。”赵梓轩说，看着一旁低垂着头的姜沉，“我只是希望你能听一听姜沉怎么说。也许姜沉是不能达到您的期望，但那也不过是您强加给他的，您有问过他的想法吗？姜沉不是您的附庸物，他不该承担这一切。”
　　“姜沉是我的儿子。”姜妈妈不为所动，“我有权利教育他。”
　　赵梓轩摇摇头，正要再开口，赵妈妈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别说了梓轩。”赵梓轩不甘，看着妈妈苍白的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赵妈妈冲姜妈妈弯了弯腰，缓缓开口：“实在抱歉，我们家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姜妈妈不好对同为家长的同龄人摆脸色，语气缓和了一点：“这虽然不怪您，但还是希望您能管好自己的孩子。”
　　赵梓轩冷下脸来，又被赵妈妈及时制止，教导主任看情况似乎不太好，对姜妈妈说了几句话便先送他们出去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了赵梓轩母子两人，赵妈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斥责也没有质问。赵梓轩担忧，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妈，赵妈妈才抬头看他，笑容很是苦涩：“我可怎么去见你的爸爸妈妈。”
　　赵梓轩本来没有什么，一听这话便不可抑止地难过起来。“妈。”他又叫了一声，蹲下身来，握住她已经苍老粗糙的手。
　　赵妈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说，如果是你的妈妈，她会怎么做。”
　　赵梓轩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本来以为自己没错的，可以一个人担着，却却没想到他亲近的人也逃不过去。
　　赵梓轩也被遣送回家，家里的气氛一时沉闷无比。他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手机关机，没有勇气去联系姜沉，也没有勇气再和赵妈妈交流。
　　“赵梓轩，你成绩好，上一所重点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了这些事耽误自己的前途，你觉得这样值得吗？”那天，教导主任曾经这样对他说。他不在乎什么前途不前途，和姜沉在一起也没有对大家首要看重的成绩产生影响。
　　“即使不说这个，你是没有问题，那么姜沉呢？他的成绩可是远远不如你，你有想过他的以后吗？”赵梓轩动摇了。
　　教导主任一看他的反应便放下心来，再怎么说，十七八岁的小鬼也只是小鬼而已，再成熟也是一样。
　　一个星期后赵梓轩回了学校。
　　姜沉不见踪影，戴逸见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也不回来了，你没事吧。”
　　赵梓轩怔怔地看着自己旁边空空的位置，姜沉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姜沉呢？”他问，嗓音颤抖，“姜沉去哪里了？”
　　“他妈妈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戴逸叹了口气，“喂，你们没有联系吗？”
　　赵梓轩颓然地坐下来：“戴逸，一开始我就错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所以才会害了姜沉……”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戴逸说，“都怪那个手贱发帖的人，我一定帮你找出那个人来。”
　　赵梓轩摇了摇头：“算了，找到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喂……”
　　姜沉的电话再也没能打通，去家里找，也再也没能找到人。
　　一切都结束了，在还没来得及约好的未来到来之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