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条腿修长笔直，周卓不好意思看看，翻身起来套毛衣。
陆杉端着保温杯递给周卓，也有点受他感染，拿过干净的内裤和运动裤穿上，从床的这一头重新上去，把坐在床边喝水的周卓揽到自己怀里。
“累不累？”
“……”周卓呛地差点背过气。
陆杉拿过水杯，自己也喝一口，探身放回桌子上。
空气里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掉，周卓盯着地面，想了半天，说：“我以前只是跟你说我坐过牢，却没跟你说我为什么坐牢，你不害怕吗？”
陆杉一顿，完全没想到周卓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没有多说，只问：“为什么？”
“高中毕业的时候，过失杀人。”
陆杉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怎么。”
周卓不是很明白陆杉的意思，侧过脸，陆杉又亲了亲他的嘴角，很平和地说：“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换作是我，我也很可能和你做一样的反应，我能理解你。”
“……”
“再说法律已经评价过你一次了，谁还没有纠正自己错误的机会呢？你现在很好，没有人有权利对你做不公正的二次评价。”
周卓直勾勾地盯着陆杉看，不过他什么也没有再说。
两个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到了九点，周卓套上外套，背起书包，陆杉要送他到学校门口，可周卓不让，陆杉只得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又问他：“明天你也出来上自习吗？”
周卓听懂了他的意思，一下子尴尬起来：“什么书都没看，作业我还一个字没动呢。”
陆杉说：“你可以拿来写，数学英语我还可以翻翻书，给你整理一些笔记。”
“……”
陆杉握住他的手：“真的，不像今天一样，让你连作业都顾不上写。”
周卓面红过耳：“我走了，太迟了。”
他说完，就拉开门跑了。
周卓一路跑出来，跑到学校对面，先隔着马路张望了一番，没发现老张，才舒一口气，钻进校门，到教室里去。
教室里人不多，毕竟是补习学校的慢班，对学习大都缺乏热情，听歌的听歌，聊天的聊天，周卓到自己座位上，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先把语文练习册掏出来做选择。
等选择题做完，也到点了，周卓收拾完东西出来，老张已经在校门口等他。
回去已经九点四十过了，谢明江正在客厅看电视，周卓一进门就往楼上走，打算赶紧洗澡换衣服写作业。
“先过来吃点东西。”
周卓才走到楼梯跟前，见谢明江偏着个脸，盯着他看。
“……”周卓站在那儿，“我不饿。”
谢明江没说话，百惠已经从厨房出来了，端着一个玻璃杯，里面黄澄澄的，看不出是什么。
百惠听他不吃，很着急地说：“我做了，给你做的，好。”
周卓看她那眼神，实在没辙，走过来往沙发上一坐，发现是一碗坚果。
“给你补脑的，南瓜汁是养胃的。”谢明江瞟了他一眼，幽幽地说。
自从周卓上了学，晚上回来就猫进卧室不出来，现在倒好，干脆到学校上晚自习去了，谢明江一天看到他的时间恐怕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坐在那儿很规矩地吃喝，好像很赶，谢明江看他从毛衣领口露出的那点脖子，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一点从侧面才能看见的若隐若现锁骨。
谢明江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你脖子那儿怎么红的？”
周卓端着杯子，紧张兮兮地瞧着他，近乎刻板地问：“哪里？”
谢明江指着锁骨旁边一点的地方，那一点点红半藏在毛衣领子下面。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可能让周卓发散地多想了，虽然他的确是生发于对对方身体的一点遐想。
周卓抿了抿嘴：“可能是衣服磨的，这领口，有点磨。”
谢明江想起来了，其实他从来也没忘，周卓的确是细皮嫩肉，很白。
他不自在地挠挠鼻子，眼睛重新回到电视上：“明天给你买几件新的。”
第49章
周六补习学校还要上课，但周日休息，周六下午谢明江自己开了车，去接周卓，打算带他去买衣服。
他坐在车里等学校放学，点上一根烟，放了一首歌，半开车窗，觉得时间还早，漫不经心地用手机上网。
这个时候学校门口没有什么人，但是卖小吃的陆陆续续开始出摊了，A大放了假，主要就是补习班的学生过来买吃的，所以摆的离补习班更近。他们骑着三轮车一会儿一个地从谢明江旁边经过，把车停到他前面，不知过了多久，等谢明江再一抬头，已经有四五个摊，都在搭火弄架。
谢明江随便瞥了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他浏览了屏幕上的两行字，察觉到一丝不对，又重新抬头看，觉得刚刚似乎过去了一个人，穿了个灰色的棉服，个子高，人瘦，很像陆杉。
谢明江上次见陆杉，他就穿了个那样的衣服。
于是他趴在方向盘上望了望前面，根本没有陆杉的影子，他伸长脖子想细看，突然过来几个女生围在他前面的烧烤摊上等着老板把煤烧热，堵住了他的视线。
谢明江只得又靠回去，心里犯嘀咕。
那不能是陆杉，他想，陆杉怎么会在这儿，他还不至于知道周卓在哪儿。
周卓应该不会和陆杉联系。
周卓会和陆杉联系吗？
谢明江不敢深想，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叼着烟下了车，绕过几个女生，路过几个摊贩，就走到补习学校门口，没发现那个刚刚穿灰色棉服的人，谢明江往顺着他去的方向张望，不远处是党校这一站的站牌，再远一点，一条岔道开在左边，是他的视线盲区，主干道上也没看见什么。
他叼着烟，想应该是自己眼花，看了一眼表，还剩那么两三分钟，随即站到学校大门右侧的铁栏杆跟前，在那个烧烤摊贩背后，离自己的车也近。
陆杉今天还没有实习，也没轮到值班，他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中午起来，先收拾了一番屋子，洗干净衣服，又去超市买了一点饼干泡面，等到天黑，就出来接周卓放学。
党校那一站后面的岔道拐进去有个还不错的甜点店，木糠杯卖的很好，每天定量做，现在A大放了假，没学生去抢了，也许能买到。
陆杉没有在校门口停留，先过去碰运气，果然还在卖，并且只剩一个，他兴高采烈地提上往回走，时间正好，已经有学生出来，站在摊前面买东西，把那里堵上了。
陆杉怕周卓看不见他，凑近靠在栏杆边上，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周卓和一个男生一块出来了，他马上朝周卓挥手。
周卓也看到他，才抬起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没有了动作，而是反手握住了自己的书包带。
“周卓，你怎么了？”同桌推了周卓一把，周卓才反应过来，他站在那儿，又仔仔细细地看着大门两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不是多大的校门两边都是栏杆，谢明江在右边，陆杉在左边。
周卓挪不动步子，手心里立刻冒出冷汗，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虽然中间挤着一群高中生，但是他俩个子都高，和他俩差不多高的男生毕竟不多，如果不是都专注地往校园里面张望，只要看一眼旁边，就有发现对方的可能。
陆杉不理解他在那里发什么愣，正要喊他，就听见人群中蹿出一个声音：“周卓！快点！”
那个声音不是从里面发出来的，而是外面，并且低沉浑厚，他很熟悉。
陆杉心里一沉，侧头在涌动的人群里茫然地寻找着，一下子看到了站得离他说近也不算近，说远也不算远的谢明江。
谢明江显然没有发现他，脸贴在栏杆旁边，认真地往里面看。
陆杉看着他，这个男人就是有不怒自威的架势，即便是他在人群里，只露出一点面目，那气场也能让别人在第一时间锁定他。
周卓背着包，避开陆杉的眼神，分明这个距离谢明江听不到，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对同桌说：“你看见校门口左边那个穿灰色外套的男的了吗？个子很高那个。”
同桌略微张望了一下：“嗯，怎么了？”
“你帮我跟他说，我今天不和他一路了，有事。”
还不等同桌回答，周卓就和他分开，刻意避开陆杉的眼神，往大门右侧走。
出来，他头都不抬地走到谢明江身边，谢明江看他直接往车子跟前走，只好跟过去。
周卓僵硬地站在车门口：“我太冷了。”
谢明江愣了愣，二话不说把车解锁，周卓上了车，把书包抱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谢明江说：“带你去买衣服。”
“……”
谢明江没有立马开车，而是侧头看他：“你刚刚站那儿干嘛呢？”
周卓回避不了他的眼神，只说：“没想到你会来。”
天黑了，不远处的路灯投过来一点光，投在他漆黑而不安的眼睛上。
谢明江不知道他为什么眼睛那么黑，这么一双眼睛像是黑夜的深潭，还能时而雾时而亮。
周卓突然说：“你干什么？”
谢明江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将上半身倾过去，越了界，把周卓逼退到紧贴在座位和车窗交接的那个犄角旮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