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就自残 (维尔彻尼)

　　白华早就把十三的一切能够打听到的信息给打听到了一清二楚。可是他不知道十三会不会喜欢他的礼物。那个礼物实在是太粗糙了，白华根本找不到好的零件去制作它。虽然他废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足够的零件做好它，可是那毕竟不是什么高档货色，简直就是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即使是这样，白华也希望十三能够稍微有一点喜欢那个礼物，就算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那样他会觉得自己也被承认了、会非常高兴的。
　　白华决定去打探一下。
　　他从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打开门去偷看。客厅的沙发上，父亲大人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他的脚下还有好几个散落的注射器。兄长大人的房间门是锁着的，大约是出门了。母亲大人……母亲大人不在，就算在也不会管他所以没关系。
　　白华慢慢推开门，尽力让它发出的声音不要将父亲吵醒。他摈住呼吸，踮起脚慢慢移动。前不久被父亲打到有点跛的腿还是很疼，他难过地皱起眉头，一声不吭。
　　绝对不能把父亲大人吵醒，不然的话父亲大人会生气的。而且要是被发现他又偷偷跑出去的话，又会被关禁闭的。白华是乖孩子。他不想被关禁闭，也不想饿肚子，那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忍受了。况且，要是被关起来他就不能去跟着十三大人了。绝对不要！光是想想，白华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当白华将家门阖上的那一瞬间，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胸腔里心脏在噗通噗通狂跳，他拍拍胸口，有点硌，是那颗糖。他小声嘿嘿笑起来。
　　接下来，他要去偷窥十三大人啦！
　　白华不敢走大路，他怕自己被外出未归的兄长发现，兄长大人和父亲大人一样凶，白华不想被他打，更不想被他逮回去。于是他走着走着，自然的拐入了一旁的小道。白华敢打包票，这些小路，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还要熟悉了。
　　天色已经稍暗，平时这个时候白华就应该乖乖的呆在家里而不是出来，这次他忽视了那些跑出来，白华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畏惧和不安，反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随着距离索菲亚修道院越来越近，白华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兴奋起来。他几乎没有办法克制身体的细微颤抖，唾液源源不断的被舌下的唾液腺分泌出来，从脚底往上向着身体传来了甜美的颤栗感。他的呼吸愈发粗重，身体软绵绵的就像踩在棉花上。身体上的疼痛——完全感受不到了。
　　越来越近了，只要想一想，只要想一想他要去窥视十三，他就兴奋得不行。
　　“嘿，你们看那个小子。”一个手臂上安装了永动机的青年注意到了摇摇晃晃向着巷子这边走来的白华。他推了推身边的同伴。
　　“什么啊，看上去没什么油水可以捞啊。那小鬼的感觉就像神经病一样啊。”另外一个青年从口袋里抽出烟杆点燃里面的烟叶。
　　“重点重点，你看那小子的脸长得不错，正好可以拿过来用一用。”
　　“哦哦哦——行啊你小子！我们要不要……嘿嘿……”
　　毫不掩饰的几番交谈之后，这几个人达成了共识。他们上前两步，将白华围在了中央。
　　白华压根没理会他们，继续飘飘然地往前走，结果自然是撞上了人。他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见三个长相比较惊天地泣鬼神的哥们将他团团围住。他眨眨眼，站住。
　　这三个哥们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一个手臂上安了个永动机、手指咔咔作响，在这昏暗的天色中永动机的金属光泽很是显眼。一个手里转着把刀子，轻佻地笑着，偏偏又长得不怎么样，这笑，看着也就更不怎么样了。还有一个则看上去在让自己变得慵懒一点，他拿着杆点燃的烟枪，可他长得也不怎么样，这行为自然是更让人觉得反感了。
　　手臂上安装了永动机的那个哥们越众而出：“嘿，小美人，要不要和哥哥们一起去——”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他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把小刀插在他的肚子上，没柄而入。而被他们当做是软柿子的那个小鬼正一脸惊恐地后退。
　　另外两个人见势不妙，又想着对方只是一个瘦弱小子，干脆冲上去要捉白华。白华像是泥鳅一样从两人臂弯中溜过去，他们来不及收手，撞到了一块儿。
　　白华没有回头，他冲着永动机哥们扑过去。那个被他捅了一刀的哥们也回过了神来，他手上的永动机齿轮咬合旋转就要发动，白华的手却比他快了一步按在这机器上。苍白瘦削的手，在机械的映衬下居然有着别样的美感。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这永动机发动的声音戛然而止，熄火了。
　　永动机哥们一抬头，就见那个先前还一脸惊恐的小子满脸冷漠的笑意，眼神稍霁、嘴角微弯，哪还有什么一丝一毫害怕的模样？
　　紧接着，他痛嚎出声。镶嵌在他手臂上的永动机齿轮逆行，零件噼里啪啦地炸裂，火花乱闪，他的皮肉在那一瞬间就被永动机的零件摩擦出了烧焦的臭味。而白华另一只手拉住那把插在他肚子上的小刀，用力一扯，没柄的刀居然被他直接拉了出来！随着小刀出来的，是大捧的鲜血与哀嚎。白华眼疾手快，才没有被血溅到。
　　说起来慢，实际上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间。
　　永动机哥们被废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白华一脚踩在他的腿上，甩着小刀上的血，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另外两人。他琥珀色的大眼睛就像要捕食的猫儿一样熠熠生辉。一时之间，另外两人居然有点心头打鼓。这小子明明看上去那么弱，怎么着也不像是个硬点子啊！可事实是他们踢到铁板了！ 、
　　“妈的，一个小白脸而已！怕什么！”
　　半分钟后，白华从小巷子里走了出来，他整了整自己的衬衫，继续朝着他的目的地前进。小巷子里，三名猪头哥并排躺在地上，永动机哥已经痛到只能小声哼哼了，另外两者无语凝咽，唯有相顾泪千行。
　　而白华的目标，十三正盘腿坐在他的床上，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八音盒。他盯着八音盒里面小人的转动，等那有些跑调的音乐停了，他就把八音盒的盖子阖上，再按开。
　　白天巡城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白华在跟着自己。难道是因为昨天被他说了一顿所以放弃了尾随么。十三这样揣测着。同时他又为自己甩掉了小尾巴——就算只是暂时的而高兴。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老是想到这个八音盒和它原本的主人，甚至还有想到，这个八音盒会不会是白华自己做的啊？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岂不是天才？
　　永动机是非常精巧的东西。这些是由洋人传过来、然后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开始发展的东西。虽然已经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学堂里，神父先生也不会教导这一方面的内容。
　　整个英冬市能够修理永动机器的店面也只有那么寥寥几家而已，更别说用这种非常明显的、一看就能发现是废弃零件拼凑而来的永动机器了——而且这个永动机器还能够用。用新的零件还有比较好做一点，用报废的，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白华那个样子……十三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当时看到的，白华身体上的各种伤痕。怎么想也不可能有这个条件学习怎么制作永动机器吧。十三不仅有些鄙视自己的异想天开。
　　八音盒不知疲倦地转动着，上面的两个小人看上去还有点面熟，十三没有多想。转动响起来的音乐是十三从来没有听过的，但是感觉应该是一首非常温柔的曲子，只可惜跑了调，有几个音符不自然地尖锐。在变调的音符出现的时候，这首曲子就叫人烦闷起来。好在这不和谐的调子很快就过去了。
　　天色渐渐暗沉。十三走到窗前，只见天边乌云密布，看着大约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就响起了一个炸雷。紧接着，哗啦啦的大雨就这么倒了下来。
　　十三关上窗户，他将八音盒放到床边，躺下了。他入睡很快，睡眠也不深，多年来的打小怪兽生涯已经让他生出了极为高的警惕性。伴随着又一个炸雷，他猛然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只见一片电闪雷鸣中，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贴在窗户上朝着他看！

　　☆、>>008.尾随者（八）

　　闪电不过一瞬间就黑了下去。十三瞳孔骤缩，在闪电再次照亮视野的时候贴在窗户上的那张惨白犹如鬼怪般的脸却不见了。窗外大雨倾盆，除了大颗大颗雨点打在地面上屋顶上的啪啪声什么也听不到。
　　他无法确认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大雨封锁了道路，冲刷了气味，也麻痹了感知。
　　十三的眉头搅成了一个结。他的感知在这种情况下也压根没什么作用。索菲亚修道院的窗户用的是玻璃，这些透明的东西能够让屋外的情况被屋内一览无遗，自然，也能够让屋外的人窥探到屋内的摆设。十三的房间处于拐角处，正好避开了阳光，从而显得有些阴冷黑暗。窗帘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没有什么用的摆设，压根没有拉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