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鲤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奇道:“难道以前有人找你解决这种事情,如果是对方自己作死去招惹上的,或者你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结果,你就全都拒绝?”
殷冉遗坦然地点了点头,见乐正鲤神色惊讶,便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乐正鲤摇了摇头,心中却觉得殷冉遗虽然面冷,但内中却是个赤子一般的人物,一切皆是随心随性,忍不住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笑道:“没有,这样很好。”
殷冉遗摸了一下耳朵,嗯,没有热得烫手,那应该也没有红,于是面上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点了点头:“嗯。”
深夜的医院寂静得让人有些心理发慌,惨白的灯光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住院大楼的一楼大厅里只有几个值班的医护人员坐在那里玩手机,乐正鲤和殷冉遗趁着护士交接班的时候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窜了进去,一个原本低着头的小护士有些疑惑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问旁边的人:“刚才好像有人走过去?”
对方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指着电脑屏幕道:“怎么可能,你看看监控画面里,什么都没有嘛。”
“是哦……”小护士嘟囔了一声,“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走廊里此刻已经没有其他人走动了,一片安静中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回荡在耳畔,乐正鲤和殷冉遗走到了那扇写有“闲人免进”的玻璃门前,殷冉遗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把米沿着门细细撒了一条白线,而后与乐正鲤对视一眼,一同伸出手将门推开。
在推门的一瞬间,走廊上的灯发出了一阵有些刺耳的电流声,在噼啪几声响之后便如同彻底断电一样失去了作用,只有尽头处还有一盏壁灯在垂死挣扎一般的忽明忽灭。
那扇被他们推开的门在身后合上,如同一个坚毅的守卫牢牢区分开了两个世界,乐正鲤回头望了一眼,在透明玻璃的另一边,冷白色的灯光照亮着走廊,一明一暗,和走廊的这一边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阵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乐正鲤下意识地扯着殷冉遗往墙边一靠,一个推着半人高的手术台车的老人佝偻着背从对面半透明的墙壁中间慢慢走出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还有两个紧紧贴在墙壁上的人。
“看不见?”乐正鲤转头低声问了一句,语气中倒是有几分惊奇。
殷冉遗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朝着老人走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两人这才跟在老人身后往前走去,那堵墙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灯光昏暗略显潮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涂着淡绿色的粉漆,也是斑斑驳驳的样子。
老人走出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然后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了,殷冉遗和乐正鲤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他们两个就像是披上了隐形衣的人,屋内的人根本没有看向他们。
“咳咳……”老人咳了两声,他的声音非常嘶哑,听起来像是用锉刀磨过声带一样,他问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今天是哪一个啊?”
办公桌后的人是一个青年医生,她朝门口指了指,只说了一句话:“左转1-17。”
他们说话的同时,殷冉遗指了指墙上一张彩色人物挂历示意乐正鲤去看,后者的目光落在彩纸上,似是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低声问道:“三月十七是不是?”
农历三月十七正是周冰倩儿子的生日,殷冉遗点了点头,此刻他们正是在六十年前的三月十七。
中国古代以十天干十二地支纪年,按期顺序互相搭配恰好构成六十个干支,每六十年则是一花甲轮回,周而复始,岁岁年年延续至今,从未偏离。
心地观经三曰:“有情轮回生六道,犹如车轮无始终。”这一句可说是道尽了轮回真意,众生从无始以来,辗转三界六道之中,其中过程犹如车轮行驶,无始亦无终。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六十年后的今天就是六十年前的今天,两者都是时间车轮上的同一个点,都正好压在岁月大路的同一处地上。
依照乐正鲤之前的猜测,这个名叫“李树”的新生儿既然与周冰倩秦鸿一家人没有多余牵扯,那么能把他们联系起来的就是这个“轮回的时间点”,也就是说,李树和秦恒川是在不同时空的同一个时间点出生,也许这中间还出了什么其他的岔子——比如那个来得莫名其妙的挂牌——这才让那个六十年前的新生儿缠上了周冰倩一家。
此时老人已经走出了屋子,他关上了门,推着车蹒跚行走在走廊上,殷冉遗和乐正鲤依旧跟在他的身后,然后看到老人又推开了一扇暗黄色的木门,两人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方的小牌子上用红漆写着三个小小的阿拉伯数字——117。
第114章 旦生夕死(七)
房中拉着一扇白色屏风状的遮挡物,听到老人的咳嗽声,里面有人问道:“来了?”
老人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是,生了没有?”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护士,手里抱着个浑身青紫的小婴儿,米白色的塑胶手套上沾满了鲜血,她像是在丢弃什么垃圾一样把手里的新生儿扔到了老人面前铺着一层白布的车上,有些嫌恶地抱怨了一句,“晦气,刚生就死了。”
老人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问:“骨灰还要不要?”
“不要不要,他亲生爹妈都不愿意看见这孩子,骨灰要来做什么。”
“嗯,知道了。”老人点了点头,抬手掀起白布遮住了婴儿的身躯,尚带着温热的血液立刻打湿了白布,一片小小的鲜红晕染开来;老人正要推着车出去,屏风后面忽然又走出来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姑娘,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她急急走到老人面前,将那张纸片放在白布之上,低声对着那一片鲜红道:“小姐要嫁个好人家,你就不能留……不过,你也算是活到足月了,小姐以前给你起了名字,也不算是无所依靠了。”
说罢,这才朝着老人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老人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沉默地推着车子离开了屋子,乐正鲤站在一旁,他发誓自己看见那个白布下面的小婴儿动了一下,连带盖着他的白布都有了不规则的起伏!但“那些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或者说他们即使注意到了也根本不在意,这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投进焚尸炉的婴儿,还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他是死是活对于旁人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乐正鲤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喊出声,让那个老头停下!那个婴儿还在动!
但是刚一出声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殷冉遗从他身后将乐正鲤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低声在他耳边道:“不要有多余的同情心。”声音非常轻,但却让乐正鲤几乎要充血的脑袋登时清醒了几分,他们现在是在六十年前,也许就是这个婴儿缠上了周冰倩一家,他不能再给予这个孩子无谓的同情,若只是在心底想想也就罢了,要是说了出来,只怕下一个被缠上的就会是他。
乐正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殷冉遗这才松手,却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揽着人慢慢往前走去,不可否认,他此时略显霸道的举动让乐正鲤感到一阵心安,另一只手干脆就揣进了殷冉遗的上衣口袋,后者低头看了一眼,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老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之中,两人眼看着他沿着来时路走回去,最后在拐角处停下。
他面前那扇老旧的木门上有些些许裂缝,门把手上更是有着不少暗红色铁锈,门上方写着“太平间”三个红色大字。
“吱呀……”
门被老人推开,门内的空间比起走廊上更显阴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味道随着一股穿堂冷风从鼻尖滑过,饶是乐正鲤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味道熏得一阵头晕,当下转身将脑袋埋在殷冉遗肩头,狠狠呼吸了几口对方身上的清冷气息方才缓过劲儿来,再回头时那扇木门已经被合上,原本停在门口盖着白布的铁架推车也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张薄薄的纸片孤零零躺在地上,大约是老人没有注意,从车上飘落下来的。
二人一同上前,乐正鲤将一直紧紧捏在手心的挂牌摊开,手心里的塑胶牌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片,与地上那张白得让人心里发冷的小纸片一般大小,连上头写着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
李树。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穿堂冷风忽然打着旋儿低低刮过,原本躺在地上的纸片也被风吹着往前移动了一点,乐正鲤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却注意到旁边太平间的木门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无声地被人打开了。
一只青黑色的婴儿的手掌从门框边露了出来,接着是他还糊着污血的脑袋,也许是因为一出生就死去的缘故,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凭借着本能一般在地板上匍匐爬行,在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尽管知道自己此刻根本不可能碰到那个孩子,但殷冉遗和乐正鲤还是站直了身子退开了几步,然后注视着那个一身青黑的婴儿扑到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片上,口中还不时发出呜咽一般的凄惨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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