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旱魃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殷冉遗见那旱魃一直朝着乐正鲤嘶吼,不由得皱了皱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旱魃喉间,素来冷淡的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耐:“闭嘴。”
旱魃果然不敢再开口,乐正鲤倒是好心情地笑了一下,“你这简直可以止小儿夜啼了。”
随后,不管二人怎么盘问这旱魃,对方都是咬紧牙关不再发声,乐正鲤有点伤脑筋地揉了揉眉心,“这胆子怎么这么小。”
但时间不等人,这旱魃毕竟是要连夜送走,就算乐正鲤殷冉遗二人再有耐心也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问下去,特别科接应的人来得很快,乐正鲤也是无法,不过暗自在心底记了旱魃一笔,正盘算着这回去该怎么请假回家怎么问自家老爷子,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笑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贺招正和来人一同将旱魃装进一个铜箱子里,忽听得这声音也是一愣,但很快旱魃就停止了尖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不可更改了,被装进箱子也没有挣扎。
与旁人一瞬的惊讶不同,乐正鲤只觉得自己像是数九寒天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他转头看了殷冉遗一眼,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连唇上的血色都尽数没了,“那是什么意思?”
殷冉遗在听到那尖叫之时也有短暂的错愕,他用力握着乐正鲤的手,似乎想要将对方就此揉进骨血,片刻后才低声道:“不会,不会的。”
在乐正鲤听来,那旱魃并不是在笑,那阵声音分明是满含嘲讽得意——失了七寸鳞,他连半年都活不过!
而在殷冉遗耳中,这股刺耳的笑声同样是在向自己传递一个意思——你会亲手杀了他!
此刻两人尚不知道自己所听到的和对方截然不同,对于命运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几乎在瞬间便笼罩了他们,他们紧紧依靠着彼此,目光紧锁在已经被提远的黄铜箱子上,那只旱魃不会再说什么了。两个人都非常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旱魃在古文中有多种形态出现,此处借用《子不语》卷一《旱魃》中描写:“猱形披发,一足行”。
第89章 伏旱千里(十七)
回到旅馆时已是后半夜了,乐正鲤一直觉得心绪不宁,从兴隆山下来之后他和殷冉遗都没有说话,乐正鲤不知道殷冉遗是惯常的沉默还是其他,但他自己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殷冉遗说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因为他不确定旱魃口中的到底是一句真实的诅咒还是一句苍白的谎言;但无论那句话是什么,旱魃的目的都达到了——乐正鲤感到了切实的不安,他无力地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路上都在心底组织语言想要和殷冉遗沟通,此刻总算是能开口了。
他翻了个身,面朝殷冉遗低声道:“你之前说我手腕上的鳞片对你没有损害……这个,不是骗我的吧?”
但对方根本没有回答,沉默得像是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乐正鲤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起精神翻身下床走了过去,坐到殷冉遗床边推了推对方,“殷冉遗,不准不说话。”
然而刚一触碰到对方乐正鲤就有些慌了,手下的身体僵硬冰凉得可怕,这和殷冉遗平日里热得有些发烫的体温截然不同,乐正鲤心中打了个突,他右手的五指带着些不正常的颤动紧紧扣在了殷冉遗的肩膀上,然后猛地将背朝着自己的人给翻了过来。
殷冉遗紧闭着眼睛,神情淡然仿佛是睡得熟了,乐正鲤却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摇晃了对方几下,但是殷冉遗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犹豫了片刻,乐正鲤将手指抵在了对方的颈动脉处。
那地方没有任何血液流过的鼓动迹象。
乐正鲤猛地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好像整个脑袋都被放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迅速侵占了他的全部思维,他的手仍然搭在殷冉遗肩上未曾离开,好像这样就能靠对方更近一些。
“……”
乐正鲤试图说话,但他好像忘了该怎么开口,他明明觉得自己说了话,但出口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他有些慌了,可是没一会儿,乐正鲤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低沉,如一潭深水几乎能将人溺毙,这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耳边,乐正鲤茫然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转头看去,他看到殷冉遗站在自己身侧,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那双方才还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双瞳黑亮而温柔。
乐正鲤愣了一下,再回头去看时,原本搭着殷冉遗肩膀的手下已经空了,仿佛刚才躺在床上的人只是一片幻影。
梦?乐正鲤不由得朝对方伸出了双手,后者立刻伸手环抱住他,大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动作带着些笨拙的可爱。
直到此刻,乐正鲤终于平静了下来,原本混沌一片的大脑渐渐清明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才再度睁开了眼睛。
眼前所见是旅店客房里简单的摆设,而环抱住自己的温度是非常切实的温暖,殷冉遗的手仍然轻轻拍在他的背上,动作小心翼翼。
“……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半晌,乐正鲤才哑着嗓子开口。
“嗯。”殷冉遗手下一顿,应了一声,他刚才浴室出来就看见乐正鲤没盖被子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那场景几乎灼伤了他的心脏,他只能抱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别怕。”
“不怕。”乐正鲤笑了一下,反手拍了拍殷冉遗示意对方放开自己,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说道:“那只旱魃说,你取了七寸鳞片,会死,这和你跟我说的不一样。”
殷冉遗原本以为对方纠结的原因是旱魃说自己会杀了他,方才可能也是梦到了相关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乐正鲤竟然会说这么一句话出来,当即反驳道:“不是。”随后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乐正鲤便如实说了,殷冉遗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当下将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我不会骗你。”
他倒不知道,那只旱魃竟然有这等本事,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魇住众人思维,殷冉遗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它在山中被镇压这么多年,如今连唯一暂可寄身的老槐都被除了,这旱魃被抓了去,只怕是再没有力气掀起什么浪了。
比起那只明显看起来是敌非友的旱魃,乐正鲤自然相信殷冉遗的话,但到底有些不放心,“那会不会是你不清楚?七寸什么的……这地方本来就致命吧?也许伤害很小,但是日积月累到最后就显得很可怕了?”
殷冉遗盯着乐正鲤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是我错了怎么办?”
乐正鲤睁大了眼睛:“你弄错了?这鳞片能不能再贴回去?或者你自己再长一片?”
“不……”殷冉遗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弄错了,也许即使你带着七寸鳞,最后我还是会下手。”
乐正鲤愣住了,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使方才殷冉遗说了什么“会亲手杀死你”,他依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在博物馆里的时候,殷冉遗最后停手了不是吗?也许他对这个人的信任比他想象的更多。
“你不会的。”乐正鲤笑了一下,然后凑过去在殷冉遗嘴角吻了一下,不带任何情欲,这显然极大地安抚了殷冉遗本已有些躁动的情绪,后者伸手覆上乐正鲤的眼睛,然后是一个落在对方唇上的轻吻:“对,我不会。”
把话说开之后,乐正鲤便觉得肩上卸下了一个重担,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就觉得十分困倦,殷冉遗见他连打了几个呵欠,便把人放下去,“睡吧。”
乐正鲤点了点头,又自动往旁边挪了挪,“一起睡吧?”
“……”殷冉遗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把乐正鲤看了一遍,直到后者被他看得有些心头发毛:“你不习惯吗?之前在家的时候又不是没睡过……”
殷冉遗摇了摇头,脱了衣服上床,而身旁的人还在嘀咕:“这次回家你肯定还是跟我睡一起啊,跟小爷睡又不委屈你,家里床那么大呢……”
“闭嘴!”殷冉遗伸手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后者睁大眼睛上下点了点头表示不会在说话,殷冉遗这才松手,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不是不习惯……睡吧。”
乐正鲤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当下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第90章 行尸诡事(一)
此番一行,到了众人也没搞清楚这旱情究竟是因旱魃现世所引,还是阵法被破所致,乐正鲤一度有些不放心博物馆中的石柱和与之相对的鱼雕,但也不知张九使了什么法子,好像所有人都对这凭空出现能浮在半空的东西毫不奇怪,反倒是还有将这设为一处专门奇景观点的意思,他们组的节目也从一开始的“神秘石柱”变成了“离奇悬浮”,殷冉遗拍摄的时候乐正鲤就站在他旁边,心道这节目越来越爱忽悠人了。
所幸的是那山中旱魃已经没了,如今又有个玄之又玄的阵法立在此处,何况郭玄临走前在馆内又设了一道阵,旁人若要改变阵法,必然先自损八百尚不能伤敌一千,如今好歹百八十年内是再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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