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心头狂喜,小心翼翼地将炉灰扒开准备把项链放进去,然而手指才刚接触到香炉,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后紧盯着自己,那种阴冷的气息透过身上的嫁衣渗入了五脏六腑之中,他不敢回头,一手扶稳三支香烛一手迅速地将项链丢进了炉灰之中。
“好了。”
他听见殷冉遗在身边这样说。
直到这时他才敢回头去看,男尸的脸上两个位于眼睛部位的黑窟窿正直勾勾地与他平视,乐正鲤咽了一口唾沫:“……他……他不动了。”
殷冉遗双手穿过他腋下将已经完全脱力的人给半扶半抱了起来,黑暗中他看到乐正鲤额角的灰尘,便伸手轻轻抹了去,然后淡淡说道:“对,现在我们可以把他装回去了。”
乐正鲤本已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闻言差点没蹦起来,扭头看在殷冉遗道:“你说什么?”
殷冉遗低头看着他,眼中似有笑意:“你休息,我去。”说着便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莹白的月光落在院中,乐正鲤方才看清殷冉遗双手虎口处都裂开了口子,尚有鲜血流出,登时便急了,随手将内衫撕下一条给他绑上,一边绑一边在心中哀叹,这回估计是没法儿把衣服还回去了,不知道赔偿的时候老板能不能看在都是清安镇人的份上给算便宜点。
两人合力将那具沉重无比的男尸给搬回了棺材,殷冉遗将棺盖合上的瞬间,香炉中三点火光顿时熄灭,乐正鲤一惊,指着香炉道:“那三柱香熄了,怎么办?”
殷冉遗看了一眼,道:“回去。”
“那季容……”
“她没事了,聘礼退了回去,他们之间的联系就算是断了,没有姻缘血缘牵扯,阴阳两方是不会再有任何牵连的。”说着,殷冉遗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大白猫,皱了皱眉头:“抱走。”
大白猫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乐正鲤一过去弯下腰便自动跳到了乐正鲤怀里默不作声,乐正鲤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呆了,殷冉遗手上血还没止住呢,要是破伤风了可怎么办?
两人一猫走出了郑家,乐正鲤“咦”了一声,低声自语道:“怎么出来倒不冷了?”按理说屋子里四面是墙,怎么着也该比外面这冷风吹着来得暖和吧?
殷冉遗正扯着手上的红缎,闻言看了他一眼,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丢到了他头上。
乐正鲤黑着脸把笼在头上的羽绒服拿下来:“小爷又不是女的,你……”
话没说完,殷冉遗就皱着眉头扯过衣服给他搭在了身上,然后开口道:“你刚才在里面觉得冷是正常的。”
乐正鲤一手抱着大肥猫一手想要扯下衣服,闻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为什么?”
殷冉遗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郑家:“你看。”
乐正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郑家是两层小楼,两人一开始进去的时候这两层楼都没有灯光,殷冉遗又说过郑家家中没人,那此刻二楼左侧亮起的灯光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殷冉遗,后者又说:“家中其实有人,但是那三柱香燃起来的时候,我们在地下。”
乐正鲤自然不会认为殷冉遗这“地下”说的是什么地下室之类的普通地方,实际上,“地上”、“地下”是对阳间和阴间的隐晦别称,中国人的阴阳学说讲究把世间万物都统一为阴阳两极的互动,人死之后,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魄形骸归于地,这“地下”就是地下精魄的居所,而且它的概念比地府要大,亡魂所在空间,都可以笼统地称为阴间,甚至当死者亡魂因阳间牵绊留恋不去时,死者所处的阴间也会和地上人间在空间上重合,不过寻常人一般来所无法感知,有时候有些重病或是垂死之人会出现幻觉,说自己看见了不认识的人在面前走,这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身上阳气渐衰,对于阴间的感知比寻常人敏感一些所导致的。
因而此刻听了殷冉遗的话,乐正鲤脚下一顿,而后抱着猫站在殷冉遗身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
殷冉遗被他逼得站定,点头淡淡道:“嗯。”
乐正鲤怒道:“那你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殷冉遗原先说他怕告诉乐正鲤后对方会害怕,但是一看乐正鲤都快和他手里那只猫一齐炸毛了,于是改口道:“忘了。”
殷冉遗说话时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乐正鲤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了,就算自己一早知道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心中一时间觉得说不出的郁闷,只好讪讪扭头往家走去。
才走出两步,耳畔忽然传来鞭炮声响,头顶也接连盛开大朵大朵的烟花,整个清安镇都沐浴在鞭炮声响之中,乐正鲤抬头看着漫天烟花,这才想起这时候已经是零点了。
他愣了一愣,扭头朝殷冉遗笑道:“新年快乐。”
这是二十多年来殷冉遗第一次听到有人对着他说这句话。以前住在员工宿舍时,年假期间他都是躺在床上睡觉,根本不会在意究竟什么时候跨年;而再往前推到跟着师父的时候,过年时他们也常常在赶路,荒无人烟的深山中无从谈起时日,入山时尚是大雪封山,再出来时已是柳绿河岸也是常有的事情,说一句“新年快乐”,竟好像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头顶烟花将夜空照得透亮,殷冉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新年快乐。”
第49章 阴娶阳嫁(十三)
两人来时绕的小路,回去更得绕路,身上都是灰尘血迹,更别提乐正鲤还穿着件撕烂的喜服,这要是给人看见了指不定就当大年夜出来破坏治安的精神病给扭送派出所了。
乐正鲤抱着小白闪身进了家门后的一条小巷,听见四周的鞭炮声心中不禁十分忧伤,回自己家门还要跟做贼一般,清安镇上估计也就只他乐正鲤一个了。
两人摸回后门才发觉门从里面被锁上了,老式的黄铜大锁十分结实,不拿钥匙很难打开,何况两人站在门外,根本连锁影子都看不见,乐正鲤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旁的围墙,幸好本镇少有贼寇,院墙修得不高,眼下翻进去也就是了。
殷冉遗身手利索,乐正鲤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那人已经躬身在墙头一跳稳稳落在了院中,他将小白放到地上,把衣裙下摆随手打了个结,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刚在院中站定,不远处的院门忽然传来一声女声:“谁?!”
殷冉遗扶住乐正鲤的肩膀一用力,二人同时蹲在了地上,后门墙角边种了很多花树,刚好将他们遮了个严实。
对面的女子还想过来看个究竟,小白喵喵叫着跑了过去,对方松了口气把它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你这大胖猫,大晚上的又跑到哪里去了?弄得一身灰……”
直到后院再度归于寂静,两人这才动作迅速地上了楼。
这会儿放鞭炮的基本都已经放完了,基本已经到了全国统一睡眠时间,但乐正鲤冲完澡躺在床上后却没有什么睡意,今晚所见说是匪夷所思也不为过,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去了趟阴间?而现在他还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越想越精神,脑子里似乎装满了东西,又好像一片空白,郑家儿子死了不过一月,尸体怎么会呈现出那样奇怪的状态?对了,还有季容,依今晚所见,那条项链绝对是郑家儿子送她的没跑了,季容难不成其实喜欢他?那小耗子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无法入眠,正想翻个身,却见身旁的殷冉遗睁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片昏暗中他的眼睛黑的发亮,乐正鲤今晚都被那具男尸黑洞洞的眼眶盯出心理阴影了,当下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还不睡?”
殷冉遗反问道:“你睡不着?”说着又伸手碰了碰乐正鲤的眼睫毛,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后悔的意味:“你害怕?”似乎是在埋怨自己今晚不该将乐正鲤就这么拖进去,殷冉遗想,卫一泓他们说得对,这些东西也许不是普通人应该参与进去的,自己煞气重又是习惯了这些东西,但乐正鲤不一样……
乐正鲤脑子还在想着方才殷冉遗眼中一闪即逝的金色光芒,随口道:“不怕。”这话倒是真的,他虽然对今晚所见略感震惊,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手腕上有那个赐福图腾的缘故,打心眼儿里是不觉得可怕的;对于这些神鬼之事他以前只是听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本事能与之抗衡,所以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去上门找死,但是如今是殷冉遗拉他去的,他觉得殷冉遗肯定能保全自己性命,所以这种到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行为对他来说比较像是一场奇特的旅行,并不会让他真正感到畏惧。
想到此处他笑道:“跟着老大有肉吃,反正你又不会让我死。”
殷冉遗听罢却是神情严肃,郑重道:“如果你死了,我陪葬。”
听到这话,乐正鲤心中忽然一阵激荡,这种忽然涌上来的情绪很复杂,有安心,有震撼,还有……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再度扮演人民教师的角色,告诉殷冉遗这种话最好不要随便说;最终他也只是沉默了下来看着对面殷冉遗墨色一般浓黑的双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殷冉遗对他寡淡的反应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是乐正鲤自己觉得不自在,岔开话头道:“郑家那儿子……是被小白的叫声给弄成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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