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枕头的时候，我就睡着了，那天晚上哥哥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是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我一个人。
爸爸和爷爷在大厅商量着早晨吃过早饭一起去给祖宗们“拜年”的事情。我问了才知道其实是去上坟，奶奶说早晨的寒气太重，我又是病刚刚好了，就让我不去了。
爷爷和爸爸走了之后，哥哥和我打了个招呼也出门了。虽然哥哥没有说明白，我也知道哥哥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在W市的时候，每年正月都会有一天，哥哥把我拜托给方叔叔，然后出门一趟，哥哥从来都不会带上我，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他的父亲所在的地方。
我想那个地方的确是我不适合去的地方，因为我的存在就是哥哥父亲的妻子背叛哥哥父亲的证明。
那天的上午奶奶问了我许多关于哥哥的事情，爸爸和爷爷回来的时候，爷爷就让爸爸带着我去给大爷爷还有三爷爷四爷爷他们家拜年去。
初一的午饭在四爷爷家吃，爷爷和奶奶还要等着其他叔叔伯伯去拜年，所以没有来。
可能因为刚刚去祭了祖的缘故，厉家的几位老人家便提到我的姓氏，说我既然认了爸爸，就应该把姓改回来，也就是俗称的归宗认祖。
爸爸很为难，老人家的意思不能拂逆，而我也没有应承的意思。于是，在哥哥没有回来和我还有爸爸一起吃午饭的那天，爸爸家的长辈们一致要求，让爸爸向哥哥提出，把我的户口转到厉家户口薄上的问题。
哥哥那天晚上才回来，晚上吃晚饭，哥哥发现到气氛很奇怪，饭桌上倒也没有问。
晚上回房休息的时候，哥哥问爸爸：“阿谦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爸爸不说话，哥哥便问我。
我不会说，我也不希望爸爸说，所以我也不作声。
哥哥说：“才过了个年嘛，羽然倒和爸爸一起瞒着哥哥了。”话是笑着说的，我却听到了一种悲伤，哥哥最后便也没有问了。
大年初二，姑妈和姑父带着王斌回来拜年，其他的姑姑姑妈还有表兄弟姐妹也都回来了，在电话里面听说了我的事情之后，大家似乎都很感兴趣。
于是初二这天，基本上爸爸家能来的亲戚都约定，在爸爸家里吃午饭。
几位爷爷也都过来了，十盘十碗四大汤，很整齐的摆在桌子上，大家也都很热情的落座。
但是从几位爷爷的表情来看，我知道这桌筵席对于哥哥而言，是鸿门宴。
饭吃到热络的时候，大爷爷开口问：“筑谦啊，让你和小罗说的事情，你说的怎么样了？”
爸爸在大家的注目下，忍了很久，脸都憋红了，才开口：“大家还是吃饭吧，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大爷爷于是转了方向笑着对哥哥说：“其实本来是想让筑谦和你提个醒，既然筑谦觉得不好说，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哥哥也笑着应承：“厉大伯您是长辈，您有什么话要说我自然听着的。”
然后大爷爷说出了关于户口的这个问题。
我本来以为哥哥会有点惊讶的，但是哥哥没有，哥哥甚至连笑脸都没有滞一下就回应道：“我不觉得羽然的户口在我的名下是什么坏事。”
大奶奶说：“你看羽然这么大个孩子，你又还年轻，要是有了喜欢的女人，婚姻问题多不好办啊。”
哥哥放下吃饭的碗，笑着说：“劳烦厉伯母您操心了，不过，关于我的婚姻问题，我觉得我有必要在这里说一下。”
哥哥顿了顿，用不太明显的眼神扫了爸爸一眼：“我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我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但是他和他家里都不同意他再婚，我想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所以我也不会结婚。”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听懂了这段话，但是很显然哥哥的这段话在这里引起了骚动。
☆、二八
哥哥看着大家的反应，笑了一下接着说：“所以，羽然的户口跟着我，不会对我有任何不好的影响。不过，要是羽然有不同的想法，我们也可以听他说说。”
而后，大爷爷三爷爷四爷爷都喊我的名字。
哥哥的话说的很公平，而在这种公平面前一味只想着自己的那些厉家爷爷们，让我觉得他们很过分。
不知道是不是愤怒的过了头，我很安静看着桌子上冲着我笑的人们，说了一句我自己都想不到的话：“真要改姓，姓罗也不错啊，我可是哥哥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要是你们觉得我跟着我妈妈姓不好，那我跟着哥哥姓好了。”
话音落的时候，爸爸家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安静过之后的人们变得躁动了。而后各种各样的矛头冲着哥哥对过去。
哥哥的心情却变得很好，笑着对我说：“羽然你没事生什么气呢？奶奶今天的菜做的不错，多吃点。”
坐在我右边的爸爸，在自家亲戚们开始说些不中听的话的时候，身子就开始发抖，两只手握的紧紧的，掐成了青白色。
哥哥在桌子底下把手伸过去，掰开爸爸的手，轻声对我说：“羽然，让爸爸冷静点。”
闹哄哄的一切在我看来，忽然觉得像闹剧，爷爷忽然发话说：“大家都安静点。”然后问：“谁让筑谦提这件事情的？”
哥哥这个时候表现的有点惊讶，似乎没想到爷爷并不知道这件事。
四爷爷先开了口：“二哥啊，我知道你就是想提你也不好提的，所以就我们来帮你说了。”
“……”也许正好说中了爷爷的心思，于是，只有沉默带过。
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哥哥的眼，哥哥笑着说：“就算羽然姓柯，羽然也一样是您的孙子。”
爷爷便低了头，不再说什么。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姑妈这个时候却说话了：“那羽然改姓厉，不也一样是你弟弟。这改和不改不都一句话嘛。”
哥哥的眉头皱了一下，眼神变得有点阴霾。
爸爸抬头说：“姐，你别说了，我没有想让羽然改姓的意思，而且羽然姓柯蛮好听的。”
姑妈皱着眉头说：“唉，我帮着你，你倒帮着外人了？”
爸爸有点委屈：“这里哪来的什么外人。我又算帮了谁了？”
姑妈筷子一挑指着哥哥：“他说不改你就顺着他说不改了，你这不是帮着外人是什么？”
哥哥一笑，眼神倒是冷的：“筑兰姐说的真对，我就是个外人。不过，你们似乎误会我这个外人的意思了，我并不是不同意羽然改姓，我只是不同意把羽然的户口转出去。”哥哥顿了顿：“既然羽然不同意改姓，那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强迫我弟弟。”
话砸下来，像宣言，一瞬间可以让所有厉家人和我们为敌……呃，可能除了我爸爸。
姑妈皱了眉头很强硬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像羽然说的，我养了他十几年，阿谦都没说要独占这个孩子，你们这样算什么？”哥哥笑着问。
“你是说我没资格？”姑妈有点抓狂，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站起来。
哥哥笑：“我没这么说。”
“你这话就这个意思，我告诉你，”姑妈指着哥哥的鼻子：“我就凭着他流着我们厉家的血，我也要把他给要过来。”
哥哥似乎也火了，几天来在厉家人看来蛮好欺负的哥哥眉头一皱，冷笑：“我跟着阿谦回来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们会把话说的这么绝。”
“阿源。”爸爸扯哥哥的手。
“我知道你为难，你不为我说话就好了。”哥哥冲爸爸笑了一下，拂开爸爸的手：“不过你也不要拦着我。”
姑妈在那边不耐烦的打断哥哥：“先把话说绝的人是你吧。”
哥哥问姑妈：“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吗？好像没有吧，还是你觉得我的哪句话在你听来很过分？”
哥哥笑：“不过筑兰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你现在算是有求于我吧，阿谦的家教很好的，所以这肯定不是厉伯伯厉伯母的问题，筑兰姐你有求于人还这么咄咄逼人的人，我见的还真不多。”
其他亲戚在窃窃私语，不过倒不影响姑妈和哥哥的争论。
姑妈被姑父拉着坐了下来，然后很不爽的瞪着哥哥：“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我们只是要谈羽然的户口和姓氏的问题。”
“我们给予了很明确的答复，户口我不同意转，姓氏羽然不愿意改，我们要谈什么？”哥哥最后下结论：“阿谦刚刚也说了，他没有要变动的意思，所以，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姑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阿谦你就这么没用吗？你说句话啊？羽然是你儿子啊！”
我怒：“我爸爸怎么没用了？难道一定要我改了姓了转了户口了，遂了你们的心愿才叫有用？我爸爸为我着想怎么没用了？”你们都抓狂，我也抓给你们看看。
姑妈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糊涂了，抛开哥哥不说，和我对上了：“所以我说他帮着外人啊，他有胆子他就承认啊？”
我觉得真是好笑，所以就不客气的笑出来了：“我是外人，那你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