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承?”
“嗯,”迅速调整过来,褚承忙问:“他自首时说了什么,是否......有同伙?”
“你来一趟警视厅吧。”
****
当褚承赶到警视厅审讯室门口时,封闭安静而庄严得不带一丝人情味的冰冷铁门和门口的警卫此刻让他有种微妙的抵触感——明明是他一直习以为常的正义与威严。
出示证件,在警卫打开了门后他迈步进去,便看见审讯厅里的警视厅和检察院高层皆是面露凝肃地看着长方形的特制镜——里面谈桌两旁一边坐着左丘颉,另一边是黄滔阅和贾逍。
郑一丛见到褚承便将耳机给他,戴上后可以清楚地听见那边的谈话——原本相熟的三人如今以这样的身份坐在谈判桌上,悲哀得同时竟带了些灰色的幽默。
“屠杖就是缉毒科一直追踪的跨国贩毒集团的首脑,他背后的黑帮势是洪帮。”
“除了你之外,你还知道谁也有参与了这些的行动?”
“霍十方。”
“Ten?”贾逍眼前一亮。
“张氏兄弟、樊弋和老鬼李的死都是出自他手。”
平静的审讯将一个个事实拖出水面,这段时间混乱的一切也得到了解答。
“事情就是这么多?”黄滔阅扫视着手中的记录材料质疑道。
“是。”左丘颉很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内心的虚弱和筋疲力竭,“这次行动我愿意协助警方将屠杖抓获。”
“为什么要自首。”贾逍无声地叹气。
“黑手党和洪帮争夺地盘,打算将警方的火力引到洪帮,然后坐收渔翁,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左丘颉直视贾逍,视线里有着坦然和恳求:“一旦警方公开对洪帮进行追捕,屠杖会将飏飏身份作为最后的底牌交给黑手党,以求生路。”
“你希望用警力保护左丘飏,所以自首。”
“是。”左丘颉苦笑,“以黑手党的手段,飏飏免不了杀身之祸。所以......”
“我明白了。”黄滔阅道。“你说的事情,也是我们要做的,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谢谢。”
审讯完毕,三人推门而出,左丘颉在警卫地带领下向隔离室走去。
褚承放下耳机,向黄滔阅示意:“我都听了。”
“怎么样,左丘的口供和你调查的结果有什么出入?”
平静地掩饰了眼眸中的一缕微不可察的波澜,褚承道:“没有,完全符合。”
“好,明天把你的证据资料交给我,加上他的口供,定罪是没问题了。”黄滔阅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的事件实在令人重负难堪,甚至到了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还是令人沉重,“接下来就是警方的事了。”
“要怎么抓捕屠杖?”褚承看似无意地问道。
“左丘作诱饵,一举拿下。”
“了解。”褚承回答着,眼中浮起若有似无的波澜,最终或作一颗石子投入心间。
“这段时间,辛苦了。”黄滔阅欣慰地拍拍褚承的肩膀,“这个案子实在太庞大。”
“没事。”褚承看着黄滔阅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模样,心中有些苦涩。
他望向警视厅窗外漆黑的雪夜,就如同真相那样的黑暗无助,也无措。
****
当左丘衍看到宅院远方那闪烁的车灯时,心中只觉咯噔一响,而后扯过大衣不顾外面依旧肆意的大雪直冲出门外。
靴子每踩在雪地里就陷进去一分,他沿着之前左丘颉的车痕一深一浅地飞奔过庭园,直到与那辆绿色宾利同时驻足在铁门的两旁。
快速地打开电子锁,车门同时也被猛地被推开,褚隰从里面走出。左丘衍见他连外套都没穿就开车飚来,不禁皱紧眉头脱下自己的衣服上去给他披上道:
“怎么不穿外套?”
褚隰看着左丘衍为他披上衣服,露出调侃的冷笑:“SAT什么时候改成自主训练了?”
左丘衍听着他生气的嘲讽,又看见对方脸上干硬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爸爸去自首了。”
褚隰整个人住在雪地里像一幅冰雕,雪落下来就更像了,只见他呆滞地转动眼珠:“你说什么。”
下一秒对方拉住他的手钻进车内,重重的关上车门,把冰天雪地隔离。
“爸爸自首了。”左丘衍又重复了一遍。
“你都知道了?”褚隰干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
“是。”
“飏飏呢?”
“也知道了,爸爸趁他睡着时候去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褚隰又干干地笑了一下,然后重新发动引擎开始调转方向盘。
左丘衍见状皱眉,忙按住他的手道:“干什么,倚青?”
“自首啊。”褚隰继续抽抽嘴角,表情故作淡然地看着窗外,掩饰了面具底下真实情绪。
“他不会供出你。”左丘衍抓紧他的手道。
褚隰转过头看着左丘衍,表情不仅是惊愕,更有道不明的复杂:“是你让他......”
“爸爸本来就不想供出你。”左丘衍低声道,“我也不希望你......”
“什么意思,让他一个人去蹲监狱?”褚隰打断,“何况卫泠煜和屠杖都知道我,这怎么可能?!”
“这个会解决的。”左丘衍环住他,安抚略为激动的情绪。
“为什么?”褚隰挣扎地要挣脱,表情有些狰狞,他声音抬高起来:“干嘛不抓我,你不是警察吗?!”
左丘衍双手抓住他固定住,紧紧拉近自己:“因为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犯罪坐牢,何况我还杀过人,是不是更应该了?!”褚隰被禁锢地动弹不得,只能低着头逃避着对方的表情嚷嚷着。但声线了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底气不足和虚软。
真失败,连影帝都做不成了。
“你很想坐牢吗。”左丘衍忽然问。
“废话。”
左丘衍空出一只手捧起他的脸,那垂着眼眸的脸孔暴露了主人的恐惧和不安,让他心里尽是无奈和心疼。
“......有哪个傻逼想坐牢......”泪水从眼角滑落,褚隰心里阵阵嘲笑自己的无能和丢脸。
“当初为什么答应他去洗钱,为什么枪战之前不走掉?”左丘衍伸手轻柔地将他眼泪逝去,同时无奈道:“你就不会拒绝他?”
褚隰咬紧嘴唇,泪珠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懊悔和迷茫交织在他脸上是痛苦的色彩:“当初他说是被黑社会威胁,有什么办法不帮他洗钱?钢厂的时候没有我他早他妈去死了......”
“你就是太心软,才会被别人利用。”左丘衍将他抱紧,手抚着他的背,轻吻着他的脸叹气道。
褚隰有些迷惘,他向来不认为自己和心软这两个字搭上边。他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的人,他喜欢逆行喜欢闯红灯喜欢超速驾驶,也喜欢说谎喜欢黑别人喜欢恶作剧,以前的他从来不作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反倒总爱去打许多擦边球——比如对有兴趣的男性进行性骚扰和某些能与女性挂钩的不轨行为。
他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利用,还成功地被利用了那么久。
“倚青的爸爸也不希望看到这样子。”
左丘衍的话让他从飘散的思绪中被震醒。一想到褚宁知道真相后可能的表情,他的脑子里就痛得不敢去深思——如若要叫那个男人再次承受打击,那莫大的悲伤也就不过如此。
所谓赎罪,会让更多人痛苦;而不赎罪,会让自己煎熬。无论哪条路,都是同样的难受。念此褚隰揪紧左丘衍的衣襟,复杂崩溃的内心世界袒露无疑。
“你知道的,”左丘衍忽然道,将他抱得更紧,“监狱这个东西,有太多该进去的人没有进去,也有很多不该进去的进去了。”
“你个警察,入职时没宣过誓吗?”褚隰有些哽咽道。
“所以我不是个好警察,”对方坦然道,“我只是在自作主张地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让他去自首将洪帮推到风口浪尖,尽可能地保护所爱的人,让事情往我理想的方向走而已。我也不是个好儿子。其实如果爸爸想要把倚青供出来,我绝对会掐断这个想法,是不是很自私?”
褚隰呆呆地听着他的话,忽然笑道:“我也很自私,舅舅更自私,左丘家果然都是自私的动物。”
左丘衍淡淡地笑起来,思绪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向来寡言的他此刻在褚隰面前完全换了一个人:“绝对公正本是虚无,用绝对生硬的铁栏将所谓正与恶分开,其实比后者本身更残酷。”
褚隰默然,泪水缓缓流下。
“残酷的夹缝中尚有一息,我不过是抓住了它,为了所爱做自己希望的事情,没有懊悔,没有自责。”
☆、第 39 章
粉绿色的梦幻城堡在男孩手里一点点地堆砌成型,城墙耸立围绕着不可侵犯的领土。小手在漂亮的哥特式风格尖顶上插着一面红色的军旗,昭示着作品的最后收工。
[ 爸爸,爸爸,看我盖的城堡。] 男孩笑着扑上去抱住男人腿期待地道,急切地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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