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铮先将花了大价钱采购来的潜水设备先行托运过去,而他则是坐火车过去。幸好有直达的火车,火车道几乎横贯南北,越往北走越冷。从灵州市出来的时候明明只是凉爽适宜的秋天,而到了东北已经需要穿上薄棉衣了。
等到了那个名不见传的小县城的时候,言铮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冬装,里外三层。羊毛秋裤,光是羊毛衫就套了两件,每晚脱衣服都噼里啪啦的放电。帽子口罩一戴,厚厚的羊绒围巾一围整个人裹得跟个棉球一般。
要上小长白山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得着当地熟悉路况的向导。这小县城里还真找不到,约见了几个都不如意,一聊就露了怯。旅店老板听说言铮要去小长白就跟他说,小长白山下还有个村子,也就几百口人是地地道道的山民,他们对山上的情况可能更了解。要找向导还是要到哪里去看看。
言铮一想也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民们一辈子住在山脚下,对那里总归是比别人要熟悉的。
他当即雇了一辆车,直奔那小山村。
车子是早上出门,路况不是很好,开的很慢。入目所及全都被白雪覆盖,路上的雪一层摞一层被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又硬又滑。差不多颠簸到了中午才隐隐的看见那村子的影子。而言铮早就给折腾的胃里一阵翻滚,下车先是蹲在路边干呕了几下。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人很爽快,见他晕车难受,从后备箱里拿出个冻橘子递给他,“吃完能好点!”
言铮有气无力的接过橘子,冰凉的橘子一入口带着浓郁的酸甜,冰的牙疼。不过那股反胃的感觉确实被压下去不少。他缓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银装素裹的村庄,“我们到了?”
“到了!”司机很爽快的答应道,“一会儿俺送你去老李家。”他媳妇是这个村儿的,因为总来拉活和这个村的人都熟,找个向导应该不难。
言铮穿得多,倒是不冷,再加上没见过这冰封雪飘的北国风光,就下车走了一会。
此时正值中午,天有些阴,灰蒙蒙的。入目都是雪白,连屋顶上都是厚厚的白雪。
村子里很安静,炊烟袅袅,偶尔一声犬吠。言铮已经走进了村子,隐约听到一阵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响,仔细一听像是鼓声间或夹杂着铃铛的脆响,好像还有什么人在唱歌?咿咿呀呀的也听不真切。
他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那司机一直开着车慢悠悠的跟在他身旁,想是也听到了那阵鼓声,见言铮疑惑就解释道:“嗨,肯定是谁家跳大神呢!”
言铮:……
跳大神这种事他还这是听过没见过。
言铮不由得有些好奇,如果硬要说的话,跳大神哪位搞不好还和他是同行呢!虽然大家做事方式不同,但目的总归是一样的,怎么也算是异曲同工。
言铮想去看看热闹但是又怕冲撞了犯了人家忌讳就问司机大哥他能不能去看看?
司机大哥也是爽快人,哈哈一笑,“哎呀,现在会跳大神的人可不多了,俺也好几年没见过了,去看看没啥说道!走!”
当下在前面引路,这小村子他总来,路熟的很,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地方。
言铮抬头一看,就见前面一块高地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磕着瓜子聊着天,交头接耳的场面乱哄哄的。那块高地上雪已经被扫干净,只有一老妇,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裙,癫痫一样正扭的欢实,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她腰上系了一根红绿色织金腰带,足有巴掌宽,腰带下还坠着三个铃铛,随着她扭动腰肢不断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那老妇一手擎着个簸箩大小的单面手鼓,另一手执着个一尺三长的小鼓鞭,下面缀着长短不一的五彩飘带,有节奏的敲打小鼓,配合着扭动腰部发出的铃铛声竟是意外的合拍,听着还挺有节奏感的。
这时候司机大哥在人群里找到了个熟人就拉着言铮挤了过去。
“咋的了这是?”司机大哥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就压低声音问。
那人也实在,用下巴一指,道:“那不是老李家那个二丫撞客了吗?找二大妈给跳跳。”
撞客是方言,指撞上邪祟的意思。跳跳,言铮往上看了一眼估计就是指跳大神了。东北这边流行跳大神,一般情况下都是请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上身看病驱邪,也称出马仙。而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分别是指,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
南茅北马,地域差异性太大,出马仙又神秘莫测,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仅仅只是皮毛而已。
“坏了,”司机大哥一拍大腿,回头对言铮道:“我就是要找老李家老大给你探路,这下好,他妹子有病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出来了!”
言铮沉吟了一下,抬头道:“先看看在说。”
结果,他们在外面站了一个小时!
那位被称为二大妈的老太太一跳就跳了一个小时不止,言铮非常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体力呢!他在外面站的都被冻出鼻涕来了!而二大妈都跳出汗了!
言铮站不住了,司机大哥早就看完热闹了,他之所以还留在那里纯粹是为了等那位苦主的哥哥,李家老大。
四周看热闹的人也都所剩无几,因为正值晌午,大家全都回家吃饭去了。
那位二大妈终于跳完了,嘟嘟囔囔一大堆之后,老太太喘着大气对毕恭毕敬的李家父母说:“多预备点儿好吃的,准备送神!你家二丫明天指定就好!保管你原来啥样现在就啥样!”
李家父母,一对看上去五询上下的老两口千恩万谢的去准备吃食,黧黑的面皮上热汗一层接一层。老太太还一边用袖口抹眼泪一边捣鼓,“只要姑娘的病好了,让她干啥她都愿意。”
司机大哥一看要散场了,二丫他爹妈和二大妈都要进屋去了,就赶紧迎了上去,喊了一嗓子,“老大哥!”
二丫他爹闻言站住了脚,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就随后笑道:“是你啊大兄弟,咋这个时候来了捏?快进屋快进屋!”老头相当的热情了,把俩人也迎了进去。
言铮跟在后头,因为穿的太多,再加上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冻得腿发麻,走路及其的慢,几乎是一步步挪着。二丫他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要不是他一边走一边锤腿,二丫她爹都要以为这是哪里转出来的一颗球了。
一进屋,一股热气铺面而来,言铮摘下口罩,不多时眼睫毛和眉毛上的白霜就全都化成了水。
东北农村屋里烧着炉子,炉火很旺,非常的暖和,二丫他们家房子的格局和大多数家庭差不多,一进门就是厨房,锅灶和火炉都在这间,两边各有一间房间,东屋住的是老两口,西屋是二丫的房间,而他们家老大已经结婚,新建的婚房就在这栋后面,离得也非常近。
厨房里香气四溢,原来是二丫的老姨在做饭。整个的烀猪头,肘子,还有烧鸡烤鸭什么的满满的摆了一大桌,二丫老姨正一盘盘的往东屋里送。言铮开始还不知道这是要给谁吃的,进屋一看就明白了,那都是给大仙也就是二大妈一个人吃的。其他人都只能在一旁看着,还得觑着空上前毕恭毕敬的给递烟倒酒,简直是殷勤备至。
二丫他爹一看二大妈都吃上了,这在往屋里让客人有些不大好,毕竟她一个人吃大伙在一旁光看着也挺尴尬的。
“要不咱先去后院老大那屋坐坐?”二丫他爹带着歉意问道,他刚才已经听那带路的司机说了差不多了,知道这是一个挣钱的机会,他不愿错过,要不是二丫还病着,这边又请着神,他也一定好酒好菜的招呼远来的客人了。
言铮点头,反正他在哪谈事情都行。
二丫他爹在前面引着穿过一条小夹道就看见后院新建的三间大瓦房了,窗明几净看着就很亮堂,只是玻璃窗外蒙着一层保暖用的塑料布,也看不清屋里的情形。
还没等进门,就有一个穿着大红袄脸庞白胖的年轻女人迎了出来,“爹,前院完事了?二丫咋样了?”她的潜台词其实是问二大妈吃完没?吃完她好去收拾桌子。
这个白胖的女人就是李家老大李石头的新媳妇桂枝,二大妈跳神之前掐指一算说她属相和二丫犯冲不让她露面。桂枝就听话的在自己屋里待着了,这会看见公爹领着人过来,立刻就往屋里让,端茶倒水的很是勤快,是个说话办事响快的人。
言铮进了里屋不得不再一次脱掉刚刚摘下又带上的帽子和围巾,这房间也很暖和,一进门就有种热气扑面的感觉。他心里还很纳闷,室内室外温差这么大,一冷一热的难道不会感冒吗?
“桂枝啊,去吧石头叫回来。”二丫他爹一看儿子不在,就赶紧让儿媳妇去把人找回来。
哎!桂枝答应一声,赶紧从电视柜上拿起手机打电话。
李石头接到电话很快就回来了,他是应二大妈的要求去给大神置办蔬菜水果去了。大神的口味很刁钻,不仅要吃最新鲜的肉食,蔬菜水果也一样都不能少。
难伺候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陆总我就是东北银儿!【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