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觉得跟心理医生说话别扭,又觉得心理医生都是变态。我看这职业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没当几年就不干了,而且也不愿意跟别人说起来。”贾少伦一副回首前尘往事好像很不愿意提及的样子,文谦也没有再问下去,倒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文谦尝试着问贾少伦:“你说,心理医生是不是嘴都特别严实,听别人说的话都能好好保密,不会随便到处说,也不会妄自评论。”
贾少伦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现在很多人都没什么职业操守。不过我倒是觉得,听了别人的肺腑之言,本来就不应该到处宣传,有什么自己知道就好了。”他咬着吸管问文谦,“怎么,你有什么要咨询的?”
文谦想对着这个总能让自己很奇怪地心安的男人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疑惑,最后却吞回了肚子里,而是婉转地说:“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最近情绪经常不稳定,医生说让他去找个心理咨询师看看,他又不放心,所以一直也没找。”
贾少伦心里暗暗发笑,什么朋友,难道这家伙不知道凡是用“我的朋友”做借口的人,明显说的就是自己吗?
没有戳破文谦如此浅薄的谎言,贾少伦引导道:“如果是你朋友的话,可以让他买一只录音笔,说完了,如果还想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想问问医生的话,可以让你带来给我。我虽然已经没有在执业了,但是普通的这种情绪舒缓,还是可以做到的。”
“哦。”文谦还是模棱两可地说,“我去问问他好了。”
知道文谦已经心动,贾少伦没有再进行强势进攻,而是转换了话题,开始跟文谦聊起上次没有去成的地方,两人依旧有说有笑,还定下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文世恭在咖啡店对面的大楼里,看着咖啡厅里说说笑笑的贾少伦和文谦,身前的桌子上还放着刚刚为了“观察”会议准备的接驳眼镜的电脑,现在那边已经没有了什么可以观看的东西。文世恭关掉电脑,揉了揉脑袋,有点头疼。
也不是故意要跟着文谦,但怎么随便出来走走也会看见他,还偏偏看见他跟一个男人说说笑笑的模样。文世恭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让身后的侍者给他拉上窗帘,挡住下面那个自己不想看见的场景,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
这家俱乐部是文世恭以前常来的俱乐部,和别的只在晚上才会繁华无限春光满堂的俱乐部不同。地处市中区大楼的这个俱乐部一直以“大白天在最繁华的地方‘享受人生’”为经营理念,受到了一众有钱人的追捧。只是前段时间,大客户文世恭少有来光顾,今天虽然来了,好像也只是为了来坐一坐,没有什么要去“享受”什么的念头。
虽然一间VIP包厢的价钱已经很高,文世恭点的酒水也不便宜,但店长还是对不能让大客户满意这一点充满了不安。带进去第一批清纯女学生却被文世恭赶出来以后,店长又搜罗了几个更小的姑娘,敲了敲门,给文世恭带了进去。
小女孩一字排开,都是未成年的少女,看着都很小,但是发育都很不错,店长主动推荐道:“这都是今天新来的孩子,干净着呢,都是处。”
文世恭看了一眼,却倒了胃口:“什么玩意,你这现在怎么尽搞些这种小孩子,来这玩的谁还在乎是不是处,你快带出去吧。”
大客户的品位实在难以捉摸,把那几个小姑娘赶了出去,店长嬉皮笑脸地凑到文世恭面前:“那要不,给您找几个高挑的,风骚的,有韵味的陪陪您?”
文世恭摆了摆手,干脆站起来要走:“算了,我今天没心情。”
店长赶紧做出最后的努力:“要不给您玩点新鲜的,我们这最近来了好几个小男生,都特别好,您也来一趟,我们没点什么表示,太对不起您了。”
文世恭这才停下脚步:“小男孩?”
店长一看有戏,赶紧朝身边的几个人喊道:“去去去,快去带过来。”
店里的人倒是效率奇高,很快又进来几个男生,从二十到十六不等,高矮黑白,健壮瘦弱,样样都有。文世恭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做什么有益身心的运动,确实有点憋火憋得难受,但他看着这些人,又实在没什么胃口。文世恭摇了摇头:“别费心了,我确实没什么兴致。”
正说着,文世恭却一眼扫到一个端着酒进来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有些白净,身材也算是瘦弱,文世恭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像是文谦,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感觉。
应该说,是很多年前的文谦。
那段时间是他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大概因为在家里总是被欺负,心脏那点破毛病一直调理不好。那时候,文世恭还总是嘲笑他,说他是个废物,不过是心脏一点问题,就一副羸弱的模样。
那之后,文谦就开始比较注重身体,心脏也一度好起来。可是那时候,他依然不把文谦放在眼里,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文谦明明是个二少爷,却处处受制约。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后来文谦才会喜欢上那个看上去和他同病相怜的小情人吧。跟那个更弱的人在一起,文谦才有了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有了人生中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了精神寄托,脸上甚至有了笑容。
然后,文世恭毁了那一切。
他并不感到后悔,或者说,他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但是这一刻,看到那张有点熟悉的脸,文世恭却有点心动。
“那个人。”文世恭指着那个侍者,“让他留下来陪我。”
被指名的孩子一愣,傻傻地呆在那里:“什么?我?我不是……”
店长赶紧推了他一把:“去吧,你这端茶递水的干一年,也没有老板给的小费多,不是家里急着要钱吗,快去。”
看那小孩为难的样子,文世恭又没了兴致:“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那小孩思考了一会,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握着盘子的手指都发白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对文世恭说:“我陪你。”
多余的人很快退出了房间,房里只剩下文世恭和那小孩。那孩子坐得离文世恭八丈远,先是紧张得不敢看文世恭,忽然又猛地转向文世恭,拉开了自己的衣服,大义凛然地喊道:“来吧!”
看那孩子脸上那副“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感觉弄完赶紧给钱”的坚决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来什么?怎么来?”
那孩子呆呆对看着文世恭:“你……你不是要来……”
就是要来也不是这么来的啊。文世恭心里暗笑,咳嗽了两声:“你坐过来,离我这么远,怎么来?”
那小孩慢慢地移动到文世恭身边,怯生生地看着文世恭:“那个……我,我真的不会……”
样子虽然相似,但是个性实在不符。文世恭摇了摇头,以前的文谦也没这么软弱的时候,现在的文谦更是,像个小炸弹,不劲爆的都不喜欢。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文世恭叹了口气,没答话,只让那小孩坐在自己身边。坐了一会,那孩子明显坐不住了,主动问文世恭:“老板,那个……其实,如果你对我不满意的话,可以换人的……”
看着小孩那张脸,文世恭忽然突发奇想起什么,对那孩子说:“你笑一下给我看看。”
“笑?”小子愣了一下,随后勾动嘴角,划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这样?”
这个笑容,倒是很有文谦小时候的感觉。文世恭拍了拍那小子的肩膀,柔声问道:“刚刚听你们店长说,你缺钱,怎么回事?”
那小子的笑容一下就收了起来:“我……我们家,反正就是我们家人需要钱治病就是了。”
文世恭的笑意更浓,声音也越发温柔:“那,我给你找一份能赚很多很多钱,让你再也不用担心家人的工作,你看,怎么样?”
那小子愣愣地看着文世恭,直觉眼前的人很好看,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他直觉想要拒绝,但想到母亲的情况,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愿意试试。”
☆、43章
陈金生的书房里,原来挂着一幅字,不知道是谁写的,用古檀木雕花装裱,挂在最中央,上面写着:“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
这句话,林云峰一直很认同,他是在最难过的时候得到了陈金生的收养,自以为从此生活无忧,过上了好日子,甚至于现在,他可以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陈宅,没有人可以对他发号司令,他则坐拥江山。
只是,似乎得到了某些东西以后,才会发现,人生中有很多缺陷,是无法弥补的。林云峰看着那副字,他想起自己最初那么做的原因,只是得到文谦。
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东西充斥进来,因为只要他不爱自己,所以要毁灭,要占有,要获得更大的权势。只可惜,权势到了手,本意却不得不被终止。真是多亏了陈金生那句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