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耳边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趁着佟旺实分神骂人的破绽飞身扑过来压制住他的卢长海冷着脸,不屑怒喝道:“是他边满归没良心还是你佟旺实没良心!你个分不清敌友是非的王八羔子!”
“你滚开~滚!我什么都没有啦!什么都没有啦!你滚,滚呐!”佟旺实目眦尽裂,犹如困兽撕打吼叫,不顾自身是否会受伤的只管用蛮力挣扎扭动挣扎。
卢长海前头终究是顾忌着边满归对佟旺实的哥们情义没好下死手,只能尽量收着点劲道跟佟旺实一番缠斗,且战且跑,且追且擒,卢长海的理智冷静远不像佟旺实那般狂暴疯乱的状态耗费体力和精力。等到佟旺实这会子力竭,卢长海便再次扑过去将佟旺实撞翻在地,一手扭住他的手绕下巴一圈再反扣在后脑勺,一手钳住他另一侧的肩膀,双膝扣在佟旺实的双膝弯处,全力控制住不让他再动弹。
“余书棠,快,拿我腰上绳子把这头愚蠢莽牛捆起来带回去!”卢长海也是累的,毕竟疯狂的佟旺实压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想着逃离所以没有丝毫保留的朝着卢长海招呼,又要招架又要保留不能伤了佟旺实,卢长海可不是身心俱疲呢,当下啐了一声,喘着气说,“啊呸,你个王八犊子还有脸哭!奶奶的,小爷一定要找边满归算清这笔费用!”
“来,来了,我,来,了......”余书棠姗姗来迟,摇摇晃晃地撑着双膝吞唾沫,只觉得肺都要炸裂了,喉咙管撕裂一般疼得厉害,说话都是打着颤,“我,天爷,爷啊,这莽,莽牛可真能够,折腾!绳子呢?”
“腰上,腰上,快点!这莽牛要回血了!”卢长海催促着余书棠。
余书棠顾不上自己的虚弱,连忙鼓起一口气,咬着牙去解了卢长海腰上捆着的一卷牛筋绳,再去帮卢长海费劲掰过来的佟旺实还在挣扎的双手,“你放开老子!滚~滚开!老子什么都没有啦~!老子什么都没有啦!你们滚开!”
“闭嘴吧你!”为了等会好搬运回去,卢长海当机立断地打晕了这头咆哮的耳膜震痛的莽牛。
余书棠全程张着嘴哈气,着实累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多言再火上浇油,毕竟,卢长海一看就晓得是火气大得很。说白了,这北境下午的大雪是停了,可北风还呼呼刮着呢,觉睡个开头就被余书棠薅起来去捉半夜开始发疯的佟旺实,偏生边满归这家伙又不知道哪逍遥去了,追了半天打一架,现在恼得卢长海直想把被自己提溜死鱼一样提溜着的佟旺实狠狠爆捶一顿。
等到石柱附近的动静随风消散,脚步声逐渐远去,周遭又重归宁静。
莫羽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捡开因风吹在边满归脸上的发丝,温柔地挽到其耳后,手掌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腹慢揉着那紧蹙的眉头,耳边是她不解并叹息的声音:“当年是他自己决定来投奔我的,在‘众食獚肉馆’里你也听见的,我告诉过他,能出的事很多,他杠不住,可他不听劝脑门一热的跟着我往这不见底的深坑里跳,所以我惦着他这份义无反顾的兄弟情义,承诺给他大腿抱,破例提拔他到了正五品的京官,希望他能光宗耀祖,快活一世。可他为什么不听劝呢?非要跟霍琛这帮烂人搅和在一起,霍琛自甘堕落陷在伍查那摊烂泥里,他佟旺实干嘛也跟着一脚踩进去呢?揪着他的脑袋拽光了头发都拔不出来!
我觉着呢,我还是不够狠,在你家老头子刚坐稳椅子的时候,我就应该给他一笔钱、一丘田、一座山都好,把他打发回硕东深山打猎种田去,我远远的罩着他,只要不横行霸道,不鱼肉乡里,我当哥们的都罩着他,总好过留在鱼龙混杂的京城里被周祁算计的没了老婆孩子,被算计的跟霍琛越交越深,以至于现在被利用完了还不自知得替那女人哭......唉~京城里的事情比邵隆县里的棘手太多了,我和余书棠各自都忙得像陀螺,也是不够时间陪他聊天,没功夫跟他喝酒,没闲情替他解闷,出了事又说他说得重,骂他骂得狠,他会悲愤痛苦的跟天天见面的一味讨好顺他的霍琛走得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没办法怪他,可又忍不住恨他不自制!”
“情义深,责之切。”莫羽寒缓缓地将一切归结为此六个字。
边满归木然地望着佟旺实被捆提回去的方向,脑子里是在邵隆县一块做捕快时轻松欢乐的情景:“寒宝,明天带上他一起吧,他要是醒神争气就再拉扯他一把全了我跟他的情义,即便没了也好歹是战死沙场,我领他出来的,就替他扶灵再送他回去。好么?”
“好,当家的,都依你,这事你做主。”莫羽寒痛惜地抚摸着边满归的面容,那原本清亮的眸中有些细碎的伤痕,莫羽寒也希望这一战结束,边满归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第747章
浩渺无际的冰雪草原上一队近千的人马披着黑袍在路上奔驰,大黑袍随呼啸的北风猎猎作响,偶有露出来的衣衫也是粗布麻衣质地的劲衫。
边满归抬头了望远处的瀚海城,心里绷着的几根弦暂时松了一根,对于两国交战时领取到突袭任务的轻骑兵而言,时间就是一切,战机可一不可再,所以没有丝毫停留休息之意的直奔瀚海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山丘赶去。
“将军,按照舆图找到那处山丘了,那里还新修了一间山庙,里面供着他们的草原之神长生天。”探马提前冒险摸进敌方区域,能活着回来禀告的都是厉害的,“方圆三公里没有匈戎人,十分荒凉,连那个新山庙里都结满了蜘蛛网,至少大半年无人踏足了。”
“带路过去。”边满归废话不说,直奔主题,隔着兜帽不方便说话,边满归单手将系带一解,扭脖子晃脑袋干脆把兜帽迎风甩了“朝宗,传令下去,到达之后就地修整一个时辰,趁天未亮王城熟睡时刻,杀进去!”
“得令!”卢长海略显疲惫的神情又振奋起来,亲自领着人往后传令去了。
莫羽寒催马赶在略有停顿的边满归身边,倾身探过去,双腿固夹着马鞍,伸手过去重新把兜帽给她戴好,快速系好了一个漂亮的结,随着风像极了一只蝴蝶,仍旧老话重提的跟冲着她笑容灿烂的人商量道:“边将军,等会钱贵和葛舟还是回去跟着你吧,我身边的人尽够了。”
“不成。”边满归眉峰一挑,笑容迅速淹没,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更斜眼瞪了莫羽寒一眼,不大高兴地说,“去去去,本将军已经定下来的军务岂能随意更改,安排你干啥你老实做就是了。”末了,边满归还回首冲着后头高声喊道:“钱贵、葛舟、苏米、侍雪、边宁、袁媛缘、阿依帕夏,你们一定给我把你们这不听调派的将军看好咯,别让她给我惹事!”
“诺!”七人齐齐应下。
孙佳蕊混在其中,虽未出声,却是埋头抖着肩膀,笑得十分欢乐。
要知道,边满归往常大多时候都是听这‘做主的’莫羽寒的话,几乎是个妻奴。可是最近因为要挑选一支绕道赶时去瀚海王城偷袭的千人骑兵,挑来挑去还属全员习武的靓姿军最合适,如此就不得不让靓姿军的领军将军莫羽寒也一道同去,是以边满归把原本自己身边该有的护卫也尽数分派给了莫羽寒,加上边满归自己就是四面八方的护卫阵了。
见边满归实在是说不通,莫羽寒又是甜蜜又是无奈,也不免担心自己占去如此多的人员份额,真不会对今夜的偷袭战造成影响么?问边满归没用,问就是没好气地瞪眼。
莫羽寒还想要再争取一下‘自由’,眼前就看见了那处高莘画的舆图里用来隐藏暗道的山丘和用作标记的新建山庙,准备趁休息的时候柔声细语地捆住边满归再聊聊。
边满归本就善于观察,这莫羽寒是她心爱的妻子,那点子小心思她岂会不知?到了地方,一下马,边满归都不跟莫羽寒照面,摆手赶开想跟着她的狗妞和捡东,溜烟儿就去和颜悦色的慰问关切不舍昼夜,千里奔袭的兵丁去了。
莫羽寒一时愣,一时恼,又无可奈何,便一跺脚挨着孙佳蕊坐下,也不肯去主动搭理边满归了。莫羽寒心里别扭着,也没心情去挼狗妞和捡东,面上还是清冷,加之夜深疲累,孙佳蕊等人也没留心是以瞧不出来。
倒是此次准许同行而来的姬婧姝心思细腻,微笑着挨近莫羽寒坐下,逗着狗妞和捡东两小只的下巴,道:“羽寒,又什么事跟满归置气呢?”
莫羽寒抿唇缓摇了摇头。
姬婧姝歪着头单手支颚,轻声劝道:“羽寒,满归那小坏蛋是个遗千年的祸害,又爱重着你,她可宝贵着自己的性命呢,你不用那么那么的忧心她,反而使得双方会因深爱而生气,多不划算呀。”
想来确是如此,莫羽寒无声轻叹,双脚并起用手环抱住,人慢慢靠在姬婧姝的身上,幽幽道:“道理都知道,就是实施起来,很难。”
姬婧姝听罢摸摸莫羽寒的头,轻轻一笑,知道只要再静静就好了。
说来,倒也不是非要躲着莫羽寒,边满归自然是想时时刻刻都和莫羽寒腻在一处的,奈何身在其位谋其政,一连两三天的狂跑,少有休息,每停下来一次,作为主将自然就要去走一圈安抚情绪、稳定军心啦。
可是呢,稳住了别的兵丁却定不住佟旺实那直勾勾的,钉在了边满归身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