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明明灯火璀璨,白凌却只点了昏昏然的一盏壁灯,照得他的脸阴晴不定。秦川看了眼面露愠色的白凌,不敢做声。白凌思忖了一下说:“让人把老头的安眠药减轻了,让他多活两年,烂船还有三斤钉,我要在省里说得上话,老头的命还得留着,以后大有用处。”
如果顺利的话,少爷27岁就可以晋升副市级的干部了,应该算是史无前例的吧。秦川半是高兴半是担忧,感觉白凌这一把赌得太过冒进了,委婉地劝道:“老爷也不会省油的灯,虽说咱把他的眼线都除掉了,可您在外面干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您要把他的权利架空。”
秦川斟酌着白凌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才继续说:“南省的这几个城市,从穷乡僻壤的农村,发展到今天,别说和北上广媲美吧,也得有杭州西安的程度,是老爷子最让人称道的政绩,您要把它毁了,太急功近了反而不好。咱们现在动静不能太大,那个副省长,程心,一直盼着我们出差错——”
“秦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
白凌好整以暇地玩着桌子上的积木,眼神冷漠:“你听着,为了在军队里打好基础,我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拿最高的学位,别人还在学勾股定理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行政厅听会了。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手把老畜生最宝贵的一切毁掉,不惜任何代价!”
白凌露出狰狞的笑容,站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慢慢熬才不会被抓到把柄,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砰——三楼忽然发出玻璃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粗鲁激烈的叫骂。秦川担心地看了一眼楼上,“老爷又犯病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白凌挥挥手,把积木丢到一边,拿起抽屉里的□□:“你先去忙,我上去瞧瞧,看他还能做出什么妖来。”
吩咐完秦川,白凌往楼上走去,扶手是昂贵的红木,雕着浪漫圣洁的玫瑰,这条楼梯,他从出生走到现在,来来回回,十年如一日,仿佛闭上眼,就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童年的一幕幕——
「爸爸,我出去了。」
「又去参加沙龙吗?」
「嗯。」年幼的他站在华丽的雕花楼梯旁,光影阴测测地照着他的脸。「爸爸,给妈妈送点吃的吧,她饿了一整天了。」
身后的书房房门紧闭,只传出来父亲忙碌之间的敷衍「没你事,这是对她的惩罚,谁让她那么不禁打,抽两耳光就哭一整晚,矫情的臭□□!」
「哦。」
姣好的小脸蛋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他茫然地看着楼下,姐姐难过得哭得喘不过气,大哥也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对比权重如山的父亲,他们太渺小了。
「爸爸,我去上课了。」
「嗯,晚上记得早点回家,给你安排了三个小时的课外辅导。」
「好。」中学生的他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口,父亲正在里面换衣服,准备出门应酬,床上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裸体上遍布着被虐待后的血痕。
「爸爸,大哥的脖子流了好多血,他晕在橱柜里了,您把他放了吧。」
「哼,让他晕死得了。什么垃圾玩意,带他出去开会,啥都不懂,只知道乱插嘴,他以为他是谁,还敢和李家的千金抬杠!」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要去医院急救的吧!」
「别管他,上你的学去!如果成绩下降,我把你也一起关!」
白震山穿得笔挺的军装,肩上别着闪亮的军功章,带着警告的意味瞥了他一眼,「你大哥姐姐和妈妈都是垃圾,没一点用,只有你还算聪明,配得上当我儿子。在我们这种家族,要踩着别人上位,必须自己先优秀起来,这样外人才会把你当一回事,明白了吗?」
「嗯。」
白凌目送父亲伟岸的身影离开,像木头人一样失去痛感,在楼梯旁站了很久。
「姐,你别再敲门了,爸爸不会理你的!」
「白凌,你别管!」姐姐头发披散,疯了般敲打着书房的门,「白震山你出来!为什么要把我男朋友赶走,为什么你这么自私!我不要你做我爸爸,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白震山猛地打开门,一巴掌甩在白清脸上,怒不可遏的表情像要把他们姐弟两活吞了「滚!」
「姐!」他一脸惊诧,看着父亲瞪着狰狞的眼,拎起白清的衣领,扇了她十几个耳光「男朋友?那个低贱的售货员配得上你?你还要脸不?」
「我就是跟了个乞丐,也跟你白震山没有关系!妈妈被你虐待至死,你才不配当我爸!」
白震山气得嘴角抽动,青筋暴起,被女儿身上的血气所引诱,他又口干舌燥,一把将小儿子推进书房「你等着,白清,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白!」
「爸爸!姐姐!……」
十五岁的他,被关在黑暗的书房里,姐姐的哭喊声持续不断,震碎了他的耳膜,他死抠着门把,怕得双腿打颤,却毫无办法。半小时后,秦川飞奔过来给他开门,白凌才发现白清竖着躺在楼梯上,脖子被咬出汩汩的血。
「少爷,小姐被老爷咬得很痛,她、她激动之下,一脚踩空,摔在楼梯口……老爷说不理她……」
白凌蹲在白清旁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到她的鼻端,触电般收回手,许久,他才回过神对秦川说「处理掉吧,像妈妈一样。」
「秦川,我去参加耶鲁的面试了,你给爸爸打电话没有?」
「额……老爷说他正在准备进衔的仪式,很重要,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哦,难怪他今天穿得那么体面,看来是要上电视了。」
「是呀,老爷的政绩辉煌,地位又高,他这次把南省的经济搞得有声有色,创立了丰功伟绩,这会儿升到国部级领导,肯定搞得很隆重!」
「丰功伟绩……」他古怪地扯着嘴角,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去帮我起草一份发言稿,明天的典礼应该要用到……对了,大哥的尸体放在家好多天了,你叫人运走吧。」
「这,老爷说不可以外传,大少爷是病死的,就埋在咱们后山里。」
「病死?如果神经病自杀也算病死的话……?」
十七岁的他依靠着扶梯,望着窗外,那一小方天空被黑压压的树杈遮住,高高低低,遮天蔽日的,连月光都漏不得一点进来。
「家里太脏了,还是埋到外面吧。」
如今,二十七岁的他已长大成人,如他小时候发下的誓言,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拿最高的学位,成为做出色的人才,在军队里占有一席之地,并且拥有他父亲所没有的才华和地位,以及灭顶的恨意。
白凌一步步踏上雕花楼梯,抚摸过栩栩如生的玫瑰,眼神逐渐变得阴沉浑浊,仿佛未来已经坠入黑暗,谁也没法改变他毁掉所有的决心。
☆、水中月
在白凌的记忆里,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她身材娇小,常常穿着淡雅的连衣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双黑眸尤为动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名门闺秀独特的温婉的气质。
每每放学回来,母亲都会站在楼梯口翘首等着,姐弟们三个便轮流弯下腰,让母亲挨个摸脑袋,那双手没有做过家务,如瓷器般白玉无瑕,温温凉凉的,温柔地抚摸着他得头顶,动作一如往昔地慈爱。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样好的妈妈,怎么会被爸爸折磨致死?
医生站在休息室等他,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消过毒的针筒绷带和镇定剂。白凌接过托盘,摆摆手让他下去,径自推开书房门。房间装修得雍容华贵,以前是一间传统的书房,而今办公桌的位置被一张床代替,那具苍老的身体被雪白的床单盖住,如一座孤零零的坟包。
床头柜被一扫而光,东西撒了一地,玻璃杯被砸成脆片渣子,可见之前主人经过了一番多么歇斯底里的发泄。
“下午好啊,白将军。”白凌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摆弄着托盘上的针筒:“听医生说,您最近闹得生龙活虎,差点把咱家都给拆了,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啊。”
“滚!”白震山愤怒地踹掉被子,手铐脚铐震得哐哐响,“孽子!你还有脸来见我!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别这样说,爸爸。”
白凌体贴地为他把被子重新盖好,转身拿起针头,将药物摇匀,抽进针筒里:“我做得都是光耀门楣的事。您都病成这样了,半只脚跨进棺材里,还不忘牵挂着外头的事,多受罪啊。我再不出来主持大局,未免太丢白家的脸了吧,爷爷创造的基业可不能毁在您手里啊……您尽管好好休息,把行政事务交给小周和秦川管,我也会暗中协助的。”
“畜生!”白震山大骂道:“你把我关在这里,架空我的权力,利用我的人脉在外头胡闹,还有脸说光耀门楣!”
白凌无辜地歪歪头,慢条斯理地用棉签给白震山的手腕消毒:“畜生?我哪够得上这个名头?我呢,最多就是畜生的儿子。”
“哼,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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