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妈妈就改嫁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互相的情况多有了解,周家的孤儿寡母分了一大笔赔偿金,老沈家的又是个大龄未婚的男青年,家庭情况一般,也不嫌弃周妈是二婚,邻居大家自然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周铭跟着妈妈搬进了继父家。
继父是一个老实木讷的汉子,一直没有媳妇自然是因为穷,娶了周妈妈之后对母子俩也很照顾,就算一年后妹妹沈思瑶出世,也没有冷落了周铭,在周铭提出想学画画的时候全力支持,周铭很感激。
江寞经常领着江寂看周铭写生。
不得不说,很多事情就是有天赋,周铭拿起画笔,整个人都好像会发光,就算江家兄弟是门外汉,也觉得好看。
小江寂越来越崇拜铭哥,经常哀求着周铭把画好的画送给他,三个人感情越来越好。
升到初中,学校里新招了一批年轻的老师,带着他们初一的学生,江寞的成绩很好,作为班长兼数学委员,和新来的数学老师很说得来。
镇郊有个大坝,很高,下面是国道,旁边有护栏,远处是绵延的山,周铭经常在这里写生,江寞就陪着他,算是两人的秘密基地。
江寞平躺在地上,脸上挂着少不更事的微笑,低声说:“铭子,我得跟你说件事。”
“说。”周铭拿着铅笔比对着面前的山,抬手准备作画。
“我喜欢姜老师。”
笔尖一折,纸也破了,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周铭低头皱眉看着自己发小,不可置信的说:“姜老师?”
江寞看上去很兴奋,他坐起来说道:“就是姜老师,他也喜欢我!”
“放屁,他是个男的!”周铭蹲在江寞面前:“寞寞,你可别吓我!是不是癔症了?”
江寞皱皱眉头,低声道:“我知道,那没什么的,咱们就是太迂腐,姜老师说了,在大城市里,这很正常,男的也能喜欢男的,和遗传有关的。”
“不可能!你别听他忽悠你。”
“啧,真的!”江寞抓着周铭的手:“你听我说啊,不是他忽悠我,是我真的好像喜欢他,你看吧,他那么有男人味,那么酷,脑子还那么好,多好的人啊,怎么不能喜欢!”
周铭摇头:“别干蠢事儿啊我跟你说,小心我告诉你妈。”
江寞绷起脸:“我拿你当兄弟才跟你说啊铭子,你别当叛徒!”
“可你这说的什么事儿啊,我怎么就没听过男的还能和男的在一起啊,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才不是有病!”江寞急道:“你才多大,能听过么。姜老师说达芬奇,图灵,什么大科学家的,都是同性恋!”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周铭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抓住江寞的手:“那就等你大了再说呗,最起码,得等到18吧。”
江寞撅起嘴不高兴,低声道:“可是我就是喜欢姜老师。”
周铭叹口气,说道:“我不跟你妈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个事儿。”
“什么啊?”
“你现在绝对不能和姜老师在一起!你答应我,不然我告诉你妈。”
江寞皱着眉看了一眼发小,周铭表情严肃,江寞只好妥协:“好吧,但是性向是不能改的,姜老师说的!”
周铭也不想画画了,起身收拾画板:“得了吧,全是姜老师说姜老师说,先回家!”
但是少年认定了一件事,又怎么会因为发小的几句话就轻易的改变,江寞虽然嘴上不说了,但心里还是对姜老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经常会跑到姜老师的宿舍,跟周铭去大坝写生的时候也会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心事,说着和姜老师在一起的感觉。
周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同性恋这种事情像是□□□□,是一点都不能沾染的。
可是事情怎么可能像周铭想的那么简单,江寞越陷越深,对姜老师是近乎盲目的崇拜,满眼满心都是姜老师,说起这段感情的时候眼角眉梢的都是开心,连周铭都有点迷惑,他考虑不到那么多,只想着如果寞寞真的开心,那就替他瞒着,反正一转眼,他们就都长大了。
江寞的性子一直很乖戾,又因为青春期,在家里经常跟父亲争吵,父子关系一度很僵。
偶然的一次关于同性恋新闻报道点燃了父子之间的导火线。
江寞一气之下,脱口说出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
江家父母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大儿子,江父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是就怎么了,我就是!”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江寞听到父亲的怒吼,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江父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着江寞扔过去,江寞狼狈的躲开,眼睛通红:“凭什么打我,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打我,跟法西斯有什么区别!”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法西斯!”江父也在暴走的边缘,一把过去抓住儿子攥起拳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让你胡说八道!让你咧咧!”
江母反应过来去拦,被江父一把推开:“我就打死这个小畜生,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
江寞长这么大没被这么打过,一下子就蒙了,身上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一下子有些短路,他没想到父亲会生这么大的气,但是单纯如他,现在还觉得干脆就让父亲打一顿,说不定挨过去,父亲就能接受了了呢。
家里这么大的动静,把放学回来的江寂吓哭了,他站在门口看见爸爸打哥哥,妈妈在地上哭,哥哥咬着牙不认错,他流着眼泪把妈妈扶起来,也不敢说话。
江寞被江父关进了家里的杂物间,江寂晚上跑出来偷听爸妈的对话,懵懵懂懂的只听清了什么“男人”“不孝子”之类的,根本不明白。
第二天江寂天刚亮就跑出了门,逃学去找周铭,把自己家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周铭一听江寞被打了,顿时急了,告诫了江寂去学校之后就往江家去。
江寂往学校走了一半,想了想,还是倒头回家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妈妈和铭哥的说话声,江寂偷偷地躲到小卖铺的招牌后面,小心的听他们说话。
周铭很急躁,他很想知道江寞现在怎么样了,江父的脾气实在说不上好。可是一到江家,还没等他说明来意,江母就一脸冷漠的拦住他。
其实一大早,江母就偷偷去了杂货间看大儿子,她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可是江寞就是不松口,江母退了一步问他喜欢谁,江寞楞了一下,咬紧了牙不说话,急的江母不行。
然而这镇子就这么大,江寞也没去过外面,认识的人很有限,说白了,除了学校,江寞玩儿的最好的就是周铭。
这么一想,江家父母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把事情推到了周铭身上,只有他周末会去市里面学习美术,接触外面的孩子,然后带坏自家孩子,反正学艺术的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看见周铭来了,江母只恨不得把他打出去,怎么还会让他见江寞呢。
周铭好说歹说,明明平常江家父母对他很好,现在为什么这么防着他呢。
江母忍无可忍,沉声道:“周铭,你的事我们江家不管,但是你以后离我们寞寞远点儿,别把市里学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教给他!”
说完这话,江母转身进屋把门关了。
周铭站在原地慢慢的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过来,江家的叔叔婶婶一定是误会了,但是他现在去说他们肯定不会听他的,真是天大的冤枉。
江寂也听到了母亲的话,但是他不明白,难道哥哥被铭哥带坏了么?
江寞被关在家里,学校那里江父去请了假,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来上课。周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了姜老师。
姜老师一看见周铭,立马就想关门,奈何周铭一个大小伙子,直接挤进去开门见山道:“姜老师,寞寞被他爸关起来了,你不管么!”
姜老师一阵心虚:“他父亲关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跟寞寞在谈恋爱么!跟你没关系?”周铭不可置信的质问。
姜老师脸一下子僵了,色厉内荏道:“谁跟他谈恋爱啊,我们俩男的,你是不是有病!别胡说八道啊!”
这是在推卸责任了。
周铭被这话气的不轻,他上前道:“是你勾着他变成这样的!你还是人么!”
“我说了,跟我无关,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喊保安了啊!”姜老师这时候也不怕了,坐在椅子上说道:“再说了,我就是胡乱说说,他就上钩了,这种事情你敢出去说,我不承认,你还能逼我承认啊,还是你想跟学校说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寞不正常啊。”
周铭眼睛发红,如鲠在喉。
他狼狈的从办公室里出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好的朋友被关起来,肯定挨打了,自己被怀疑,那个人渣又死皮不要脸的推卸责任,周铭突然觉得天都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寞寞的~
☆、江寞番外
江寞还是采取三不手段,不说话,不认错,不配合。
江父每天都处在暴走的边缘,家里一刻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