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谢安歌张着嘴,现在脑袋里的一切都被清空了,只身下视线里的这一样事物。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此刻,他觉得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房间里,只有宝宝无法停止的哭声,他在长时间的尖叫与哭泣之后,已经开始挺不住的喘气与咳嗽。
林修转头看了他一眼,对谢安歌说:“出去。”
谢安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结结巴巴的想找点什么说出来:“林修……我……”
“滚出去!”林修大声的怒吼这,如同刚刚毁坏这个房间一样的歇斯底里。
宝宝再一次开始尖叫,谢安歌跑过去抱起他,被林修推了出去。
门重重的关上了。
谢安歌的脑子还停留在林修的尾音上,只下意思的拍着孩子的背脊,安慰着。但他自己的双眼却渐渐的开始发红……
他在这儿呆了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来过这里,他也许会在很久之前,便动死在雪地里。林修对他很好,照顾他,帮他带着孩子,陪着他跳舞,陪着他奔跑……说喜欢他……
可是,这么长时间,他对他这么好,他却没有发现。
其实是有的,早在第一次林修带他外出,在游乐场里狂奔着寻找藏着他的大白熊人偶时,他就亲眼看到了,平时走得很好,很直,很稳的林修,那么骄傲的林修,像个瘸子那样一瘸一拐的,在他的视线里行走着。
林修右腿的膝关节下面,是一段冰冷的金属的机械义肢。相处了这样长的时间,他第一次能够知道这件事情,却是因为,在惹怒了林修之后,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谢安歌把头埋在宝宝小小的肩膀处,哭了出来。
☆、第54章 骤雨(二)
豆大的雨滴从天上坠下,击打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颗圆形的印记。接着越来越多的印记,把坠下的痕迹遮掩住,连成一片。
雨幕倾盆而下,谢安歌脱下外套,披在怀中正因惊吓而发着抖的孩子身上,仔细的把他包好。宝宝依然一下一下的打着嗝,谢安歌不断轻拍着他的背脊,轻声道:“对不起,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坐在门口屋檐下的阶梯上,夹着风的雨很快淋湿了谢安歌的半边身子。他把宝宝放在靠近门的位置,尽量不让孩子被雨水淋湿。
这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谢安歌不想就这样轻易的离开,不然与林修比起来,他的感情就显得太薄弱的。
屋内安静了下来,谢安歌想重新敲一次门,但又担心,宝宝再一次被惊吓到。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阿姨打着伞走了进来。她惊讶的看着被关在门外的谢安歌与孩子,快步过去,举着伞给谢安歌挡着侧边的雨声。
谢安歌仰起脸来,朝着她笑:“我们被赶出来了……”
“谢先生……”苏阿姨举着伞,小心的敲了几下门,低声与谢安歌说,“您等等,我试试看……”
苏阿姨敲了三次。
林修冷漠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出去。”
“林先生,是我回来了。”苏阿姨提高了声音,喊了一次。
谢安歌仰着头,下意识的捂住宝宝的双耳,果然屋内的林修又是一声怒吼:“滚出去!”
苏阿姨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事,还发现了他的秘密。”谢安歌苦笑着说道,“苏阿姨,你有地方回去么?”
“有,我家里不远。”
“那就好。”谢安歌点点头,“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宝宝,就今天晚上。”
“可以……可是您……”
“我想再等会儿,不能就这么走了。”谢安歌吸了吸鼻子,“这个月的工资呢?”
“我已经收到了。”
“那就好。”谢安歌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您抱着宝宝先回去吧,幸苦了。”
“好。”苏阿姨走了几步又调转回来,“我给您送把伞吧。”
“不用……车库里有,我一会儿去拿,我有钥匙。”
“好……那,再见。”
“再见。”谢安歌微笑着,朝着苏阿姨摆摆手。
待到她缓缓的离开了,谢安歌叹了一口气,重新在门边坐下。
雨水不见小,即使现在只有他一人,这样大的风下,也被淋得全身湿透。
谢安歌侧过身子,敲敲门说道:“林修,你就在这里吧?刚刚你吼苏阿姨的时候,我听得出来,你就坐在门边是不是?”
门后沉默着,没有声音。
“……我……”谢安歌靠在门上,声音颤抖着,“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以后不管多忙我都会打电话给你……我会学着照顾你……我会好好照顾宝宝……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谢安歌说着说着鼻子酸酸的,“林修,你开开门……不要赶我走……”
谢安歌缓缓的说着,说道此时,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他伸手拍了几下门,起先是轻轻的拍着,到了后来,门后那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开始重重的击打着,一边喊着林修的名字:“林修……不要赶我走……我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谢安歌终究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喃喃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了……”
他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便滚落了下来,这段时间所有的遭遇,所有的负面情绪,到了这时,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障碍,化作再了也无法忍住的泪水……
谢安歌很讨厌哭,非常讨厌。虽然他演技还不错,如果是剧本需要,挤出几滴眼泪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但他讨厌此刻这样的哭,因为难过,因为伤心而哭。他不断用手揉着眼睛,调整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但却是无能为力的像个孩子那样坐在林修家的门口大声的哭了出来。
雨依然下得很大,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掩盖了谢安歌狼狈的哭声。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谢安歌还是呆呆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小声的抽泣着。他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间。他的脚没有冻僵,他除了全身湿透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影响行动的程度。可是他就是不想离开……他还是想等林修出来。
这一夜,谢安歌就这么坐着,想着与林修相处的点滴,想着他在很多小事上因为右腿的关系,而显现出的那些不易让人察觉的怪异感。谢安歌想了许多事,然后想到林修有一天对他说起,没有人会无偿的对另外一个人好。那他呢……谢安歌对于林修来说价值在哪里呢?值得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整整一夜,十来个小时,谢安歌安静的抱着膝盖,坐在门边,听着里面轻微的响动。泪水终于是停止了,雨也停了。路面上的积水能够淹没行人的鞋面。夜间的冷风,呜呜吹着谢安歌湿透的衣裤。他缩了缩,抱紧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麻木的头脑感觉到了渐渐亮起的天色。谢安歌兜里的手机疯狂的震动着,当然不是林修的。来电显示上面,是李慎的名字。
谢安歌接了起来,听那边的人怒吼着说完,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却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听着。然后转身轻轻敲着门,与林修道别。
“我忽然很庆幸,还好从今天开始,你不会再帮我了。”谢安歌苦笑着说道,“不过……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谢安歌终于离开了。
十几分钟后,门后的人小心的扶着门站起来,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确定门外没有人了,他才叹了口气,瘫软的坐会地毯上。
林修手里拿着一个枕头,他把头埋在枕头里,修着它的主人的味道。
“你有地方可以的去的……”林修说道,“我才是无处可去的人……”
☆、第55章 归零(一)
谢安歌赶到公司时,样子有些狼狈。李慎约他在会客室见面,他也没心思中途去洗个澡打理一下什么的。衣服还有些湿润,蹲坐在台阶上一夜,变得皱巴巴的。头发粘在额上,有雨水也有汗水。一夜没睡眼圈乌黑。
李慎进来一愣,笑了一声:“谢先生,您这是为了戴罪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么?”
谢安歌摇摇头。
“这是蓝晨的律师。”李慎侧开身子让了一个人进来。
李慎关上门,反锁,与律师坐在谢安歌的对面。
“你是知道这件事的。”李慎开口便是这次的正题,“我们这边的方案文件你也看过,你却没有立即说出来。”
“你接了一个电话。”谢安歌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所有你的意思这件事是我的错?”李慎挑眉道,“那接下来整整一周,你都没联系我!也是我的错?”
谢安歌摇摇头:“我的确是找了你一周。”
“谢安歌!”李慎怒吼道,“我们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或者怠慢你了么!公司所有的资源都优先你一人!然后呢!你做了什么!我们整个公司的人为你忙活了整整一个月为了争取到SIVI的这个广告,你却直接跨过公司跟铭盛去拍了!最可笑的是,我去到人家公司去追问拒绝原因的时候,门口广告屏上已经全是你的那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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