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肯定是老虎八字不行,克同伴,否则怎么他一走,咱乐队就活了呢?”大脚口无遮拦,拿陈年老梗打趣,基金经理躺着中枪。
大家又是大笑,出尘子白天喝了荀一道长的私酿,方才又咕咚咕咚灌了许多啤酒,这会儿醉意上头,笑容更天真痴傻,嘴皮子也不利索了。放在平时,依师叔这个谨言慎行处处克己复礼的脾气,肯定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一群人嗨翻了天,他也是好孩子一枚。今晚可能破罐子破摔,已然放飞了自我,趁着酒意,不若更放飞一点。刘骁只觉得出尘子越喝腰越软,喝到后来,干脆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他身上。
“师侄,你……嗝!”出尘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傻傻地笑,“你不是兽医吗,怎么会组乐队呀?”
刘骁转头望着他,流转灯光里,出尘子的眼睛一闪一闪,折射着头顶灯光,亮极了。他不知自己该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该逗他玩。不过怎么都好,他贪看出尘子漂亮的脸,半真半假道:“我本来就喜欢听摇滚。而且,那段时间我压力也很大,就许我爸信个教,不许我找点业余爱好转移压力吗?”
“要是师兄知道你这么帅……”出尘子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刘骁肩膀,使劲蹭了两下,“一定会欣慰的。”
“我帅吗?”刘骁笑问。
“帅,帅死了!”出尘子“咯咯”笑道,“台下的小姑娘们都疯了,一个劲尖叫。我本来以为你给小动物做手术的时候就够帅了,没想到你弹起吉他来更帅……”
“只有小姑娘觉得我帅吗?”刘骁压低声音,嘴巴几乎贴到他耳边,“你觉得我……”
“师叔不舒服吗?”身边忽然响起个声音,把俩人吓了一跳。出尘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脚无措地低头。
一只涂着大红蔻丹的手轻轻搭在他大腿,力度适宜角度纯洁,仿佛只是出于礼节和询问的目的,却能令任何一个男人想入非非。
除了出尘子——他只觉得尴尬。
赵敏看出来了,施施然收回了手,娇嗔道:“不好意思,跟他们没分寸惯了,忘了师叔是个出家人。不过我听说道教是不戒色的,师叔就没谈个女朋友什么的吗?“赵敏的目光太勾人了,里头藏着纯真与魅惑,叫出尘子不敢直视:“没有……”
“为什么?”赵敏更觉得有意思了,“你这么好看都没人追你啊?”
“观中……没有女眷……”出尘子的脸红得跟染了色似的,“香客也……少……”
“那你就不想……”
“对不起!”出尘子没敢往下听,直接站了起来,“我去个卫生间!”
说完红着脸跑了。
“我师叔不谙世事,纯着呢,你别逗他。”刘骁看着出尘子跌跌撞撞的样子,无奈地瞥了赵敏一眼,起身跟过去,“你们先玩着,我去看看他。”
没走到门口,赵敏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没逗他,我是认真的。”
刘骁回过头。
“你们……”赵敏一手晃着酒杯,一手指着屋里剩下三个人,似笑非笑,“你们没人对小师叔有意思吧?有意思快说啊,不然我可上了。”
“没意思没意思,我们是直男,你主要征求一下刘骁的意见。”大脚搂着小东,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是弯的。”
“好吧,刘骁有意见吗?”赵敏挑眉。
刘骁意见大了!
且不说自己心里对出尘子那点说不出口的情愫在梗着,就是赵敏这儿戏般的态度就让他很不放心。
谁都知道敏敏郡主豪放不羁,女中豪杰,在京城摇滚圈集邮是出了名的,长得好看点的主唱鼓手吉他手全被她睡过,哭着求她回心转意的男人能在昌平组成一个加强排。
刘骁沉声道:“你趁早别打这个主意,我师叔不是这个圈子的,他跟你玩不起来!”
“我也没说要玩啊。”赵敏低头笑了一下,忽然抬起头,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我也快三十了,总这么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想找个好男人收心过日子了。你不是总说你师叔多好多好吗,刘骁,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留心上他了。我对他一见钟情了,要是他肯接受我,他就是我最后一个男朋友,就算他要我跟他回道观吃苦我都认。”
赵敏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刘骁面前。
“你对他没意思吧?”赵敏问,“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是个直男。”
第11章
那天晚上,刘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出尘子醉了,他也醉了,醉成两滩烂泥,第二天叠罗汉似的睡在一张床上,被自家的蠢狗舔醒。
那天之后,赵敏开始了自己的全面攻势,又是带出尘子出去逛北京城,又是叫出尘子带自己逛道观,你来我往,好不热络。出尘子也不拒绝,以前闲下来能在刘骁店里帮个忙,这回彻底闲不下来,天天都排满,生活里仿佛只剩下了敏敏郡主。
刘骁无话可说。一来,毕竟是自己忍不住炫耀的心,总在赵敏面前提师叔,勾起了赵敏的心魔;二来,要不是自己介绍俩人认识,说不定赵敏一辈子也勾搭不上师叔。
抛开赵敏过往的复杂情史不谈,这是个好女孩。漂亮,大气,识大体,有主见,而且家庭条件蛮好,父母都在银行工作,所以吃喝不愁。最重要的是,人家是个女孩子,赵敏说得不假,出尘子是个直男,总归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刘骁强行浇灭了自己心里那点小火苗,觉得要是出尘子真喜欢,自己肯定能衷心祝福。
而且出尘子好像确实挺喜欢。每次跟赵敏出门回来,他都显得特别雀跃。今天看了故宫,明天爬了长城,还自驾去了十三陵,在昌平吃了农家乐才回来,酸得刘骁每每腹诽:你不是很羞涩很不好意思吗?现在混熟了,反倒很享受了?
然而无论心里怎么吃飞醋,刘骁嘴上都不敢说。人家在他这住了俩月,他都没想起来带人家去逛北京城,如今赵敏代劳,他有什么脸提反对意见?
大年初三的演出大获成功,瓶子酒吧老板力邀他们近期加演一场。四人合计了一下各自时间,准备把加演时间定在大年初十晚上。这些天四人不忙,晚上一般都在排练。有时候赵敏跟出尘子逛完街,直接开车把人带到排练室去,叫出尘子当观众旁听。这是赵敏的一贯伎俩了,有多少帅小伙就是在排练的时候被她拿下的,赵敏一把人带过去,大脚就吹口哨起哄。出尘子不明所以,以为自己打扰他们排练,还郑重其事问过刘骁。刘骁能说啥?其实他也愿意出尘子旁听,用不了多久,出尘子就会是别人老公了,刘骁怀着悲痛的心情想,自己能多看一天是一天,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年初八,小东单位有事,大伙暂停排练一天。下午赵敏翘了班约出尘子喝咖啡,据说那家店是正宗意大利人开的,出尘子兴冲冲就去了,剩刘骁在店里给猫做割蛋蛋手术。也不知那天撞了什么邪,一下午,刘骁阉了三只猫一条狗,到晚上八点才忙完。回家路上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自己不像个兽医,倒像敬事房里给人净身的公公。
他在小区门口的沙县小吃买了碗米粉拎回家,一路清嗓子,震亮楼道灯。居民楼年代久远,廊灯也不亮,明明用电,比蜡烛也好不了多少,刘骁一边思考自己的人生定位,一边抬脚往上走,腿抬到一半,愣了。
楼梯顶端坐着个人,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一脸残花败柳惨遭蹂躏的样子,是他师叔。
刘骁吓了一跳,差点把米粉扔了,三两步跨过去,问:“师叔,怎么坐这儿不进去?”
“对不起……”出尘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把钥匙弄丢了。”
“那就去店里找我啊,坐这儿多冷。”
刘骁越过他,赶紧掏钥匙开门。出尘子也站了起来,在他身后小声地嘟囔,刘骁只听清了“丢人”两个字。他这幅样子去店里是够丢人的,但比起丢人,刘骁更怕他冻着。一开门,蠢狗照例扑了上来,而且闻到了米粉的味道,吐着舌头流口水。刘骁轻轻给了蠢狗一脚,叫它一边去,回头道:“吃饭了吗?没吃你把这米粉吃了。不过赵敏肯定不能饿着你,吃好吃的了……吧……”
刘骁说不下去了。
出尘子满脸口红印,翻出来的白衣服领子上也全是口红印。
谁的杰作,不言而喻。
刘骁呆呆地看着出尘子,内心已经不是吃醋那么简单,而是愤怒了。
“她……”刘骁把牙咬得格格响,“她把你强奸了?!”
“没有!”出尘子大叫,“我跑了!”
“哦,那还好……”刘骁顿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也不行啊!你俩开始处了吗她就霸王硬上弓?她这是想找炮友还是男友啊!”
刘骁说啥出尘子可能没听清,今晚对他的心灵冲击实在太强烈了,他觉得自己好脏,好脏,要赶紧洗个澡。刘骁看着出尘子以八点档电视剧里被玷污的女主角的姿势跑进浴室,默默叹了口气,到底是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心想,让他静静,也别问他静静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