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于舟很喜欢写着写着就笑出声,然后苏唱就看她一眼,这一眼,如果有阳光加成的话,就更漂亮。
于舟停下动作,从落地窗望向外面发呆。
苏唱果然没有再找过她,于舟也没有再上网。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苏唱推了工作得罪的那个前辈,工作室里有几个冲动的新人,道听途说了一些,在微博阴阳怪气。
先是有人不指名道姓地发了一条微博。
“真大牌,呵呵。”
然后也有几个同工作室的同事转发内涵。
“嘘,不可说。”
“也不怕人粉丝冲了你。”
不过风波不太大,论坛讨论了一下,没有头绪,就散了。期间也有人出来说,不会是苏唱吧,但没什么人应和,连粉丝也不想掺和,没多搭理,就淹没在了楼层里。
八大钦差的长佩账号停更了二十多天,很多读者都在底下催。
向挽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冰雪聪明如她,和于舟打了个电话,很快就试探出了来龙去脉。
不过她没有多说,又过了三天,在一个周末,她说要回来吃饭,问于舟可不可以给她做玉米排骨汤。
她还说,外面点的都不好喝,还是于舟煮的最清新。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无异于救命良药,尽管于舟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但她起了个大早,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去买新鲜的排骨和玉米,顺便买了几把小菜,想向挽其实不太爱吃肉,喜欢吃青菜,最喜欢的肉,就是排骨。
到家的时候,排骨汤还在锅里,于舟去给她开了门,让她随便坐,然后就继续回到厨房切菜,向挽换了鞋也跟进来,一边洗手一边问她:“还要做哪些?不必太多。”
“不多,我就随便炒几个,你帮我剥个蒜,就在那个抽屉里,你知道吧。”于舟快速地切着。
“知道。”向挽笑吟吟地,弯腰找蒜。
俩人合伙把饭做完,开席就开得比预想中早,饭还没蒸好,向挽很饿,说不等了,先吃罢。于是俩人先就着空碗吃菜,又谈了谈近况。
“嗯,”还是于舟先提起的话题,因为她怕向挽问她,所以在夹菜的间隙里先提了出来,“你知道吧,那个剧,不做了。”
“我晓得,暂时不做了。”向挽加了一个“暂时”。
于舟想说不是暂时,但她想了想,又没说出口。
不过向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弯了弯眼,说:“你知道声音盛典么?”
“啊?我知道啊,就那个你们配音演员、主播什么的声音工作者的一年一度的晚会,对吧,还领奖什么的是。”
“是。主办方邀请我参与今年的,11月。”
“这么早就邀请啊?”
“我也不晓得,要提前半年。”向挽说。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流程,但于舟还是觉得很棒,她说:“你真厉害,出道一年,就可以受邀参加盛典了。”
“是么?”可向挽端着碗,略偏了偏头,微笑反问她。
“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应该说——‘我真厉害’,你为何要说‘你真厉害’呢?”向挽意味深长地娇声说。
于舟眨眨眼,没转过弯来。
“我是你收留的,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吃穿住行你都负责,你替我建议CV这条路子,如今我做出成绩了,不是你厉害么?”向挽挑眉,笑吟吟地说。
“不是啊,”于舟皱眉,这哪门子歪理,“我是帮了你,但你的成绩都是你自己得来的,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扶不起的阿斗’吧?你要不是金子,我给你喷点漆,就能发光了?”
“那也得是你自己努力、争气才行。”她认真地说。
“原来如此。”向挽勾了勾嘴角。
“你……”于舟稍稍眯眼。
“原来,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向挽细语道。
依然像雪落的声音一样清澈。
于舟心里有了一点想法,但她没说话。
向挽夹了一根青菜到碗里,忖了忖,方道:“社会的规则,是你教我的。我们处于社会关系中,从来不可能成为一座孤岛,我们与人交友,敞开心扉,付出,也在获得。”
“我们用情意换情意,以利益谋利益,我们从来无法拒绝与旁人交互,亦无法拒绝朋友的关心以及四面八方伸出的手。”
“若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人释放善意,要拉你一把,你该如何做呢?你应该恶狠狠地对她说,收回你的手,然后自己待在黑暗里,还是拉住她,先离开井底,然后再在她需要的时候,回馈以你的橄榄枝呢?”
“我会选后者,”向挽说,“似在你家里安心住下一样,像那日接受苏老师的衣裳一样。”
“你对我说,若我果真需要,无法拒绝,那便收下,然后,记住这份‘恩情’。对吗?”她偏头问于舟。
于舟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可你不曾告诉我,有的帮助,会变成你妄自菲薄的要害之处。你不过是获取了一次合作的机会,以及一次效果良好的宣传手段,令更多人了解你的文章,你不自信你的文章能够留下真正的读者,你不是金子,而只是被人刷了漆么?”
“我……”
“你不能否认,沈白和乔翘会不高兴的。”向挽以气声,狡黠地说。
“所以你来,是来劝我的。”于舟闷闷地说。
“来劝你,也来展示几分,我如今的台词功力。”向挽笑道。
她不打算说更多,自尊的重塑需要循序渐进。点到即止。
“你很烦!”于舟夹了一块玉米扔她碗里。
向挽真的是属蛔虫的,她确定。
第85章
向挽回去之后,于舟想了不少。
道理她都懂,不然她之前怎么教给向挽的呢?但很多时候,懂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在别人身上是一回事,在自己身上,是另一回事。
五月底,快六月初,天气开始转热,恍惚间又闻到了去年夏天的前奏。
于舟陆陆续续更了几章《帮我拍拍》,但手感有点生,有读者委婉地劝她:“柴柴,不着急,要不我们停一停,慢慢来,我们可以等的。”
读者的体谅和温柔让她有一点难过。
手机震动,收到编辑的消息,提醒她记得营业。
她才恍惚记起来,是《神龛》实体书发布的日子。
其实她倒没有多激动,刚签约的时候把所有流程可能带来的喜悦,都在脑子里过完了,封面选好也有一阵了,样书也收到了,不过她当时心情很差,粗略翻了翻,闻到书页的墨香,然后就看到里面的“沈白”两个字。
沈白出现了太多太多次,渐渐就变成了苏唱。
等她上线营业的时候,实体书的微博已经转发几千条了。
她有一点恍惚,又有一点诧异,原来这么多读者在等待实体书的到来。好像对她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她们在说“终于”,好像等了沈白和乔翘很久很久了。
于舟突然就为这份等待而感怀,她好像有一点理解向挽所说的,可能有很多手段,作为媒介,介绍了此前未知的读者和这个故事相遇,但对一个作者而言,事情的终点,以及最浪漫的地方,总归是读者和沈白、乔翘的相遇。
转发了微博营业,收到了彭姠之的消息。
约她出去吃饭。
彭姠之很少单独约她,于舟有点惊讶,不过彭姠之很快说,向挽也在。
于是她收拾收拾出门,三个人约在之前那个购物中心附近,坐下吃了顿新式川菜。
随意聊了会儿,彭姠之说,去购物中心里逛逛吧。
乘着扶梯有一搭没一搭地逛,到了四层,迎面就是一个中信书店。一边是阅读区,一边是闲聊的咖啡厅。
彭姠之说:“走,进去看看有没有你的书。”
“铺货哪有那么快啊。”于舟不情不愿地被拉进去。
果然,逛了一圈儿,确实没有《神龛》,于舟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在看向一排排书架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有期待。
她们在闲聊区坐下,点了几杯咖啡,彭姠之撇嘴:“可惜,还以为今天能看到。”
“你说,”她撑着头往阅读区努努嘴,“我没有当过作者啊,你说,如果一个作者看到有人捧着自己的书坐那,是什么感觉啊?紧张?激动?偷瞄人家,还是说感动得要哭了?”
她自己琢磨,如果是面对面端详读者阅读的表情,应该又忐忑又骄傲吧。
呃……当然也有可能被当作变态。
“不知道。”于舟笑了笑,说。
向挽往那头看去,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阅读区,几个读者或站或坐,翻开一本书,用自己宝贵的宁静,来换一段白纸黑字的故事。
“你这批,印了多少啊?能不能铺到咱们这啊?”彭姠之又问。
“十几万册,具体的我忘了。”于舟脑子有点乱。
“嚯,十几万册啊?”彭姠之觉得很了不起,“我们广播剧追剧还没到十万呢。”
乍然听她提起广播剧,于舟有一点沉默。
“咋了,给你做剧,还做出仇来了?一副我欠了你钱的脸干嘛!”彭姠之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