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觉得操作太麻烦,我帮你发。”
“这种小单,也不用签合同什么的,身份证没办下来,也可以做。”
向挽记下,望着微信界面点头。
然后俩人跑到书房,开了设备,做好充足的准备后,等微信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晚上,等半天也没来,向挽坐着,大气不敢出,于舟站着趴在桌子上,把乐高摆件被碰掉的部分拼好。
都有点儿困了,向挽突然碰她的胳膊。
“有了。”
于舟一个精神,看见一条“女声,大一新生,价30。”
很合适,她迅速打开文件。
好像是一个公益性质的短片里的路人甲,要求年轻,咬字清晰。
台词就三句:
“唉,怎么了?”
“大家排得好好的,你这人怎么能插队呢?”
“咱们建文明城市,素质可要跟上呀。”
于舟念了一遍,想想向挽的语气,笑了出来。
见向挽抬头看她,她收住声音:“不笑不笑,来来来,我们打开这个……软件。”
出大事了,不会用软件。
但这单急,又好不容易等来,于是她思考一下,把USB电容麦克风对准向挽,打开电脑自带录音机:“感觉用这个录就行,里面也没有音质要求什么的。”
“你先找找感觉。”她拿起向挽的手机,把那金主爸爸加上。
向挽戴上耳机,清清嗓子,耳机里出现麦克风的回音,虽然之前已经试过了,但她仍旧觉得很新鲜。
不大熟练地将拾音旋钮调到50%,模式选择两个圈交缠的“立体收音”,在离防喷罩两个拳头的地方停住,她以眼神示意于舟可以开始。
于舟提醒她:“句与句之间空三秒啊,方便剪音。”
这是她在网上看来的,又想起来向挽估计不知道三秒的感觉,补充一句:“你每一句开始之前,默默数三个数。”
然后用鼠标按下录制键。
向挽停了三秒,开启嘴唇的样子,似拉开一场蓄谋已久的帷幕。
她认真说话,比平时还要好听一百倍,和苏唱的不同,苏唱是贵,她是矜。
苏唱是盛在水晶杯里的罗曼尼康帝,向挽是……白瓷盏里的雪水。
是初雪那一天,从清晨的枝头,用狼毫扫下的第一捧雪水。
就三句话,还有点滑稽,但于舟看着向挽认真的眉眼,忽然有点想哭。
她总结了一下,第一是因为,她这些无稽之谈的天马行空的想法,竟然肯被真诚地对待,她没有过问她一句,也不曾质疑她一次,哪怕她根本不了解。
第二是因为,她白天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厦,观摩了配音圈最顶级专业人士的录音过程,然后回来,和向挽一起,守着微信群聊,笨拙地接这种零单。
人就怕对比。
好了,向挽的声音停下,于舟把录音机一关,按照苏唱试音文件的格式保存下来,然后通过电脑微信发给向挽。
再用向挽的账号直接发给甲方爸爸,附上一句:“老师,我的声音文件,请查收~笑脸.jpg”
足足等了五分钟,对面才回复:“抱歉啊,刚刚已经找到合适的了,我现在就去群里说一声,抱歉。”
“好的好的,没关系,老师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对方没有再回复。
于舟放下手机,呼出一口气,和向挽对视:“慢了一点点,是我不熟练,下次咱们肯定行。”
向挽望着她,慢悠悠地笑了。
然后眨眼问她:“好听吗?”
她问的是她的声音。
“啊?好听啊,可好听了。”于舟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总想哭。
天啊,不会要来姨妈了吧。
“待我赚了银两,你分我一片,前男友面膜,可好?”向挽偏着脸望着她,似乎看出她情绪不大对,于是多问了一句。
于舟把眼泪憋回去:“你赚到了再说吧,再说,你又没有前男友。”这么执着这个干嘛。
“备着。”向挽笑道。
于舟正在收拾设备,听到这句话骨头一颤,好苏啊。
她有点无语:“耳机摘了,别再用录音时的语气。”
“好。”向挽放下耳机。
结束了辛勤而又不辛勤的工作,两个人洗澡互道晚安,然后各回各床各自安寝。
碗碗这几天更喜欢跟向挽睡,于舟也乐得轻松。
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于舟领着向挽下楼,向挽的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穿的是于舟的大T恤,但显得很少女,其实她不低了,个子和于舟差不多,有168左右,但五官水灵灵的,看着就跟现在的都市社畜不一样。
于舟戴着耳机听歌,见向挽好奇,又分了她一只耳机,俩人并排着走到小区门口,于舟当先过去,注意到向挽迈过小区门时,郑重其事地抬了抬腿,好似在迈一个不存在的门槛。
又被她逗笑了,于舟回头看她,抱着胳膊打趣:“早知道给你找条裙子。”
“怎么说?”
“这样你能牵一牵裙摆,更像大小姐出街。”
向挽不置可否,抬眼看向街道,怔怔然。
虽然她曾在小区门口看过外边,也有于舟给她耐心解释,但没了那铁栏的回护,她实在有些紧张。
于是抓住了于舟的手。
于舟反握她:“怎么了?不是认得吗?这是车,就跟你们那个马差不多的那玩意儿。”
向挽惴惴不安:“从前有铁栏挡着,我只当看猴戏,如今自个儿迈过来了,我怎知它如此听话,不会往我身上撞呢?”
“那你们的马也没见成天往人身上寻死啊。”
“不同,人能驭马。”
“人也能驾车。”
向挽小声说:“车也与我们的不同。哪怕电视里瞧着,也没有如此风驰电掣。”有点不开心。
“那你要怎么样,你靠着我,在我后面,死也是我先死,好吧?”于舟撇嘴。
“甚好。”向挽道,闪到她身后。
靠。拿她当人肉盾牌,一点儿都不客气。
两个人沿着小区外延走了一阵,向挽好奇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于舟看着她的神色,笑起来。
向挽疑问地看向她。
“你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哦。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姥姥?”向挽蹙眉。
“一个典故,你文学造诣差点儿。”
于舟被挽着胳膊,走得风流倜傥。
第16章
查找的片区最近的一个派出所,所以溜达着就到了,办事的不多,领了号等了一会儿,就被派到相应的窗口。
一听是三无人口落户,办事员问了几个问题。
“有直系亲属没有?有出生证明没有?有DNA报告吗?或者你有任何档案资料没有?”
都没有。
办事员捋一捋刘海,往里面喊了句“刘哥”,问他:“黑户,啥都没有,怎么搞?”
刘哥低头,从老花眼镜上方看了看向挽和于舟,确定不是闹着玩,然后把茶杯的盖子一盖:“到二楼,203办公室。”
于舟连忙带着向挽,二人在楼道见到刘哥,刘哥一手执着茶杯,一手开门:“来。”
先是进去嘬了口茶,然后到办公桌前坐下,态度很亲切:“坐嘛,你有身份证没?我看一下。”
于舟把自己的身份证递上去,刘哥在机器上一扫,调出电子档案,看看档案的照片,又看看于舟,然后还给她:“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看着年龄相差也不大,不能是监护人吧。
“是这样的,大哥,我跟她之前完全不认识,上个月,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家里,我问她怎么来的,她说她失忆了。家人啊家乡啊啥都不记得了,有时候说话吧,还文绉绉的,你看她,看着像这里有问题吧?”她点点脑袋,“但我观察了一个月,没有,生活都正常,就是死活不记得了。”
刘哥看一眼默不作声的向挽,明眸皓齿的。
“她赖上我了,想跟我住,我收留她也不是不行,但她啥证件都没有,办什么都不行,我就寻思带她来派出所想想办法。有困难,找警察嘛。”
于舟搜了很多资料,还是决定尽量坦白。
刘哥又从眼镜上方看向挽:“多大了,记得不?”
“十八。”向挽说。
“嗯,口齿是清楚的。”
“对的对的,看起来没啥问题。”于舟连忙说。
“那她咋去你家的?”刘哥问。
“不知道啊,”于舟大呼一声,“就是不知道啊,她也不知道啊!”
刘哥吓了一跳,皱眉:“你别激动,你别激动。”
“真的,你调监控嘛,你可以找物业调监控。肯定不是我拐的哈。”于舟说。
“你,”刘哥用瓷盖子撇了撇茶沫,吹一吹,“你是自愿住在她家的不?没关系,你可以说你真实的想法,我们肯定是为人民解决问题的。”
“十分自愿。”向挽道。
呃……于舟想说,倒也不用强调“十分”。
刘哥“嘶”地拧起眉头,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
“千真万确。”向挽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