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说不出话,他看了看碗中黑漆漆冒着热气的药汤,接过来后一口气就给灌了下去。喝下之后姐姐将碗收了回来,对着小谢叮嘱了几声,将人压回床上继续休息。临走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那么一句,她说:“早上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个韩玉从我们这的小道里走出来。你说这一大清早的,他怎么会跑来这儿?”说罢,也不看小谢的反应,直接的带上了门。
小谢躺在床上,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从小到大没说过什么谎话,或者说,他的谎话几乎骗不了任何人,所以接下来他该如何去告诉他的亲人,他要和韩玉在一起呢?
两日过去了,小谢的病情不见丝毫的好转,相反的还越发的严重了起来,他的咽喉已经到了连吞咽都像是被磨石磨砺的地步,每一次突袭都是胸腔的一次负担。门口生出的动静他不是察觉不到,他听见韩玉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可他没有气力挣扎起来,甚至连一声呼唤都难以发出。他听着自己的姐姐和韩玉的对话,完全肯定了姐姐已经知道了他和韩玉的事。
韩玉……我现在很难受……韩玉……我想见你。
门外传来姐姐的话,她说他和韩玉是做不成朋友的;她说她只有这一个弟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带入歧途;她说韩公子你也知道他和你不是一类人,不要祸害他,算我求你了!
韩玉听完对方的话,沉默不语,他看着眼前这一道薄薄的门板,只想着一件事。
“他怎么样了?”他问。
小谢姐姐说完话情绪还有些激动,她本来已经做好和韩玉争辩的准备,而韩玉的反应却不似她想象中的激烈。对方听完她的话后,反而显得比之前要冷静了。
“阿存他没什么事,大夫来过了,说是操劳过度加急火攻心,病症看着严重其实烧完了也就好了。”说到小谢的身体情况时,老板娘意外的温和了许多,毕竟是自己的弟弟,看着小谢病怏怏的脸色,她也心疼。
韩玉又朝她道:“老板娘,我和阿存之间不是你一句话便能决断的,你是他的亲人,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着想,可你知道阿存他想要什么吗?”
“韩公子,阿存是我弟弟,他想要什么自然会和我说。”
“可要是他不说,你又怎么知道呢?”
“韩公子这是要和我讲道理了?”
“没有道理……”韩玉摇摇头,他道:“就是因为寻不到道理,我才不能放开他。”
对方没有接话,韩玉说完后,看着面前的门眼神暗淡了起来,他在对方的注视里向前走了两步,门被她挡住了,他进不去,于是他只好朝着门道:“阿存,你要好好的养病,等你好了,就能看见我了。”
☆、相思灰(五)
韩玉已经无法入眠了。在夜里,他躺在床上睁眼也好闭眼也罢,他的思绪混乱成一团丝线,理不清了。他起身将房中的灯点上,接着就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盯着灯烛的火焰。过了一会,响起敲门声,听到是欢喜的声音后,韩玉才把头从灯烛处移开,接着欢喜把门推开,手中端着汤罐。
“就知道是这样的。”欢喜料到了韩玉的模样,走到桌前放下东西也坐了下来。
“熬了些汤水,喝一些吧。”欢喜把汤盛出来放到了韩玉的面前,韩玉端起汤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直到将碗中的汤水喝完,他放下碗,欢喜将碗收了回来,她收拾好碗后,微微的叹了口气。其实那天韩玉从小谢家中回来时她就隐约猜到了一些,这几天小谢也没上过门,韩玉如今的状态瞧着也肯定了下来,八成是小谢家中发觉了他俩的事,阻碍了俩人相见。
欢喜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来,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韩玉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也许情爱真能将人改变,以前的韩公子何曾为这种事落寞过,做什么事都恣意的很,只为着自己喜欢。可现在呢,虽然还是恣意,可却是一个恣意妄为的胆小鬼,全都放任到自己的身上来了。欢喜摇摇头,她觉得自己得想些法子出来,不能让韩玉一直这样下去。
“你先歇着,时候也不早了。”她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刚要走韩玉却出了声。
“我想出门。”韩玉说。
欢喜脑子里将他说的话转了一圈,立刻回他:“想去哪儿?”是想去找小谢吗?欢喜想着。
韩玉将目光又移了回去,盯着灯烛,随后才道:“湖上。”
湖上?云湖。欢喜明白后点点头,朝韩玉道:“那走吧。”
白日的画舫夜里是不出湖的,欢喜便敲开了春喜园的门,从老板那儿寻来了一条小船,带着韩玉出了湖。所幸的是夜里风大,方向也好,两人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船划到了云湖中央。因着近了重阳,都城的人家有着放灯的习惯,天黑之后就会有人在云湖里放下水灯,所以到了此时,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灯火在湖面上浮漂着,明明灭灭的替小船上的人照着亮。
船行到云湖中央便停了划桨,只靠着风向随风意摆动。韩玉依靠在船尾,望着湖面的水灯渐渐出了神,等回神之后忽然对另一头的欢喜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欢喜笑了笑,当着韩玉的面从背后提出两小罐酒朝韩玉抛了过去。韩玉打开了后喝了几口,随后缓缓的道:“我那天回来之后做了一个梦,醒了之后便睡不着了。”
欢喜听着,一言不发。
韩玉继续道:“我梦到他对我说,他要吃长生药了。我问他什么长生药,他就当着我的面飞走了。醒了之后想了一想这话,就想起来了他和我说嫦娥奔月的事来。”
欢喜道:“是不是月节那晚看戏的时候,他说的什么?”
韩玉道:“他说被抛下的人很可怜。”说罢又灌了几口酒下肚,随后又道,“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欢喜不语。
“我怕的很。”韩玉又道,“都不认识自己了。”随后便是,“可想到他不在身边,便觉得人间百态要索然无味了。”
欢喜听完韩玉的话道:“情爱这东西……”接着说,“听着很烦扰。”
韩玉手中的酒见了底,风迎着他的面,将小船推远了一些,他回道:“可以前也没觉得。”这话说罢,他笑了起来。
欢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道:“其实对你而言,他的家中算不得什么阻碍。”
韩玉道:“我不想看他后悔的样子。”
欢喜道:“这算是试探?”
韩玉道:“他要想清楚,我只愿意给他这一次机会。”
欢喜道:“若是他放弃了呢?”
韩玉打开剩下的那壶酒,缓缓地道:“有的人偏执决绝,对于情或物绝不能忍受只能拥有一时,非得要全心全意,容不得半粒沙子,否则便宁愿从未有过,好坏皆摒。而有的人呢,散漫贪欢,想的是眼下能有一时便享一时,哪怕最终烟消云散,可至少曾见过那片刻的美好风景,也不觉得亏。”
欢喜道:“无论是那种听着都有些道理。”
韩玉点点头,他道:“我以前觉得人世短短,要是偏执决绝的话肯定是要错过很多,于是自然的做了后者。”
欢喜知道他说的没错,在小谢出现之前韩玉似乎对谁都没有上过心,虽然她和圆满在韩玉身边多年,可说实话,韩玉这方面的心思她是从未理解过的。
韩玉接着道:“可想到要是他也是如此,便一丝丝都不能忍受,恨不得将他关起来,最好能关一辈子,让他眼里都是我。”
欢喜听罢,担忧的望了一眼韩玉,她知道韩玉可不只是说说,要是小谢真的放弃了他,他可真干得出来。她扭过头不再去看韩玉,而是对着湖面叹了口气。
所以情爱里哪有什么散漫贪欢的人啊,明明只是不够喜欢罢了。
☆、相思灰(六)
小谢握紧掌心,不动声色的将掌心中的纸条放置好。圆满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见到他后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连声招呼也没打一声,迎着面直直的走了。姐姐察觉到身边弟弟的步子慢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了一眼。
“这不是韩家那个哑巴丫头吗?”姐姐对韩家的两个丫头算是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由此想到了韩玉,于是面色沉了下来,看弟弟还在望着那丫头的背影,便拉了拉他的衣袖道,“走了,别看了。”
小谢回过了头,什么也没说。
这几天他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家中呆的太久,整个人精神就显得萎靡,姐夫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提议让他早饭后出去遛遛弯透透气,将身上残余的病气散一散。姐姐听后,看了看小谢的模样,觉得有些道理就点头同意了,饭后姐夫照常去了铺子,姐姐则带着他出了门。
两人走到街上没多久,小谢就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圆满,两人擦肩而过时圆满将纸条塞到他手中,接到纸条的时候,小谢感觉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随后他和姐姐顺着湖边走了一段,没过多久他就找了个借口回去了。回到自己的房中时,小谢拿出纸条打开,发现纸上的字迹已被手汗润湿,模糊了一片,不过好在还能看清,纸条只一行字,来自韩玉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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