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凯说:“谢谢你,对不起。”
聂正扬说:“没关系,我爱你。”
肖凯露出一个极轻极轻的笑容,率先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聂正扬看着他挺拔颀长的背影,在心里说了一句再见。再也不见。
三月十七,是肖凯和女朋友于娜领证的日子。
聂正扬记得这个日子,他在日历上的这一天画了一个大红的圈圈,想不记得,也很难。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天。从这一天开始,那些激烈的,缠绵的,固执的,不愿放开的过往,都会随之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从此以后,他的生命中,再不会有一个叫肖凯的人出现。
他盯着日历看了很久,然后笑了笑,起身走出办公室,开始巡视病房。
肖凯站在云湖民政局门口,看着太阳底下那几个明晃晃的大字,突然有点不安和恍惚。尽管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可真到了这里,他突然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婚姻,家庭,责任,就如同三座大山,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可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双方的亲朋好友都在等着他们领完证回去庆祝,一个月后的喜宴已经安排妥当,请帖也已经发了出去,奶奶还在等着来参加他的婚礼。
肖凯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你要过的生活,这是你该走的路。然后,他抬起脚,踏上台阶。
他进去领了登记表,坐在等候区等待未来妻子的到来。
上午十一点,离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整整过了一个小时。然而于娜没有来。
从老家回来的这一周,两人几乎没有见面。于娜工作突然变得很忙,而肖凯本就不擅长讨女人欢心,于娜不找他,他也想不起来去找于娜。
昨天晚上,肖凯在微信上告诉她,预约的领证时间是今天十点,让她不要忘了。
于娜只回复了一个字:“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肖凯不知道该跟他再说点什么,甜言蜜语他不会,抑或是对着于娜他说不出来。而于娜性格内向,更不可能主动跟他说什么。
最初认识的时候,两人虽然也不会像别的情侣那样你侬我侬,但起码的约会,吃饭,看电影等等活动还是照常进行的。但后来仿佛越来越疲于应对,有时候工作太忙,一天也想不起来联系一下。
于娜觉得他不在乎她,发了两次不大不小的脾气之后,肖凯也学会了每天定时问候,在微信上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但对于肖凯来说,这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
他有时候会想,跟这样的一个女人结婚,到底是对是错。但不是她,也会是别的女人,总之,不可能是聂正扬。
想到聂正扬,肖凯的心稍微抽了抽,但也仅止于此了。就如同,那天在山顶,他跟聂正扬说的那句话一样,“我爱你,但那又怎么样呢?”
生活如此艰难,只能忍痛前行。
无声叹了口气,他拿出电话,想着是不是该问问她到了哪里,却没想到手指才刚落上屏幕,于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很安静,并不像是在外头的样子。肖凯想,这是还没出门?
“肖凯,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不要勉强了。”电话那头传来于娜的声音。
“哦,为什么?”肖凯并没有觉得生气或者愤怒,他只是异常平静的问了一句。
对于自己临阵悔婚,于娜是有点愧疚的。说到底,只是因为自己见到肖凯家里的情况,肖凯又坚持婚后要接奶奶来一起住,而她不想一嫁过去就照顾生病的老人家而已。如果肖凯足够爱她,她做些牺牲也就罢了。但肖凯并不爱她,她很清楚。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肖凯给她的回馈实在有限。所以,她又何必委曲求全?
当然,第一个原因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你不爱我。”于娜如是说。
肖凯看着手中那张婚姻登记表,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于娜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坦然,且除了这三个字,并不打算过多的解释或者是申辩。于娜愣了愣,然后感觉自己打这个电话是自取其辱,于是再没多说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肖凯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突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长久以来的沉重压抑和惶恐愧疚瞬间土崩瓦解。他转头对着窗外草长莺飞的春日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皱起眉头,要怎么跟奶奶交代呢?
他坐在那里,盯着手机,苦恼的拧着眉心。
快十二点的时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过来对他说,他们要下班了。
肖凯放下登记表,起身走出办事大厅。三月的临海已经春暖花开,正午的日头虽然不烈,但却十分晃眼。他仰头对着太阳眯起眼睛,然后听到电话声响。
来电显示是老家的一位表叔,平常奶奶在家,就是这位表叔隔三差五过去帮忙照看着。奶奶知道他今天上午领证,估计是没等到他电话报喜,忍不住让表叔打电话来问了。
要怎么说呢,他上哪里去再找一个女人来跟他领证?
肖凯走下台阶,往对面的茶餐厅去,边走边接起电话:“喂,表叔,我们已经领完……”
不等他说完,那头表叔急切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肖凯,你奶奶快不行了,你快回来!”
肖凯头顶仿佛降下一道晴天霹雳,直炸得他头昏目眩,重心不稳。下一刻,他转身就跑,在街口拦下辆出租车,就往长途客运站去。
奶奶不行了,奶奶不行了,奶奶怎么会不行了!他们上周回去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行了!怎么办,要怎么办!老家医疗设施简陋,他应该早点带奶奶来临海……还来得及吗?奶奶的身体还撑得住吗?听表叔的语气,情况好像已经很不好了,他回去还能再见她一面吗?他真是不孝,临到头来,竟还是没能给他带一个孙媳妇儿回去。
肖凯懊恼的一拳砸在汽车玻璃上,把开车的师傅吓了一跳。
“先生,你没事吧?”
肖凯满脑子胡思乱想,根本听不到司机的问话。
司机见他状态不对,又问:“先生,你还好吗?”
“开你的车。”肖凯终于回了一句,然后也不管师傅的反应,六神无主的拿着电话,找到程希的号码,正要拨的时候,想到吴晧还没出院,程希肯定走不开。于是电话薄往下一划,想打给刘峰,却没想到划得多了,一个“聂”字出现在他眼前。
肖凯的手有些发抖,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拨打,而是直接把电话往腿上一扣,闭上了眼睛。
匆匆忙忙进了客运站,买好最近一班回家的车票,坐上去后才看到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刚刚竟然无意间拨打了聂正扬的电话。
肖凯吓了一跳,赶紧点开,却发现对方并未接听。
是啊,说好了再不联系,说好了一别两宽,他凭什么要再接他电话?或许,自己这个电话号码已经被删除,被拉黑,连带着肖凯这个人,也一并的被他从心里踢了出来。
这是他要的结果,这样很好,很好。
可是谁能告诉他,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空,这么难受?
奶奶突如其来的病重让他几乎要崩溃,要绝望。而聂正扬的彻底离去,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原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以任由自己安排,可到头来,他失去了聂正扬,失去了于娜,眼看着连自己为之努力,为之坚持,为之放弃自己的一切也要孝顺的奶奶,也要失去。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他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想让年迈体弱的奶奶高兴,他有什么错?
肖凯将拳头抵在嘴里,拼命压抑那要忍受不住冲出咽喉的哽咽。
聂正扬巡视完病房回来,已经快一点钟。春季万物复苏,细菌滋长,小孩子容易生病,这几天儿科几乎每天都人满为患。回到办公室,准备跟同事去吃饭,才发现手机忘在了办公桌上。
换下白袍拿起手机,第一眼便看到了肖凯的未接来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回去。就算对方是来跟他炫耀已经领证完毕,他也要假惺惺的说一句“恭喜”。
肖凯心里的绝望痛苦正无处宣泄,看到聂正扬的电话,半是惊喜半是不敢置信,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受情绪,竟毫无征兆的再次席卷而来,且来势汹汹,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事不关己的安慰,也好过他自己独自承受这快要决堤的悲伤。
肖凯接起电话,什么也没说。
聂正扬叫他:“肖凯?”
温柔嗓音一如既往,肖凯的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一个大男人,在开往邻市的长途大巴上,突然哭了起来,引得全车的乘客侧目。
聂正扬听到他的哭声,心里一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奶奶不行了……”
聂正扬脑子里轰然一声,他知道奶奶对肖凯来说意味着什么。从小到大,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支柱。奶奶是他的天,也是他的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让奶奶开心,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奶奶没了,他的世界无异于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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