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归来 (priest)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priest
- 入库:04.10
不知道为什么,莫瑜觉得这段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小哥哥说出来的,有种非常古怪……说不出的感觉,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东西?到哥哥这里不要客气。”
莫瑜愣了一下:“哦,不用,谢谢安捷哥哥了,我晚上回家吃。”
她的话笃定自然得很,安捷眉间一蹙,立刻明白了,这女孩知道家里来的是谁,还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走。那莫匆为什么要避开她?
莫瑜微微低下头,原本别在耳朵后边的头发掉下来,贴着她的面颊,显得那张脸更小了些:“不好意思哥哥,给你添麻烦了——来的那个人……他们让我叫她妈,我实在懒得看见她……”
莫燕南的前妻?安捷愣了一下:“小瑜……”
莫瑜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听说莫燕南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吧,意思意思回来看看,其实她心里怕着呢,唯恐我们缠上她——安捷哥哥,我翻过高二学姐的生物书,说母兽在激素的作用下才有爱护幼仔的行为,那李碧云这样的是不是就是内分泌失调的特例啊?”
她说完这话,嘴角似乎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浅得稍纵即逝,可也冷漠得吓人。
这样年华的少女,本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人事音书……怎么到了莫家,就能变成这么不美好的东西?
第十八章 昨天今天
没有等到晚饭,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时候,安捷就听见了对门的动静,莫匆和传说中莫教授的前妻李碧云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阵脚步声,看来是莫夫人下楼去了。
这脚步声不徐不疾,有种特别的优雅,安捷记得照片上的女人,说不上多美,却有气质得很……可是她犯了错误,嫁给了一个长不大的男人,然后留下了那么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往大了说,看莫匆目前的发展趋势,这失败的母亲间接危害了社会。
良久没有动静,莫匆似乎是一个人靠在门上沉默不语,久到安捷以为他已经不在楼道里了,自家门铃才被人按响。
安捷立刻起来拉开门,他动作太快,莫匆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撞到他眼睛里,这年轻人脸色说不上有多难看,平静……危险地平静着,那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恨意,还有不易察觉的落寞。
安捷注意到对面的门口散落了一地的烟蒂,于是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孩子。
莫匆没有多废话,接了莫瑜就走。
安捷等他们进了家才合上自己的门,靠在门扉上想了想,推开卧室的门,行李箱摊在地上,常用的衣物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房间里显得乱糟糟的。安捷犹豫了一下,把装好的箱子重新打开,衣服挂回柜子里,物品塞回橱子中,然后把空箱子推到床底下。
反正庄子他老人家说了,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意思说,这草茎和梁柱,丑人和西施,还有那些个所谓宽大、诡变、狡诈、妖异的东西,在人家老庄的眼里,都是相通为一的。
一介俗人,不敢自比圣人,但是见贤思齐,偶尔也需要向伟大祖国的先辈学习学习,用齐物的观点看问题,那阿富汗和北京,不都是地方么?塔利班的大胡子和居委会的红袖箍,不都是人么?
可见也没什么区别,那就先在这蹲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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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日复一日,从未失约,莫匆安顿好了莫瑜,又给莫瑾打了个电话,确定她晚上回家,便一个人出了门——离开逼仄的楼道、和妹妹那双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睛。
小瑜和小瑾不一样,小瑾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妞,小瑜却把什么都放在眼里心里,不说,但是有计较,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谁更让人操心一些。
李碧云的来意很简单,作为莫燕南的前妻,在还有两个未成年女儿的情况下,自然有人通知她莫燕南失踪的情况。她以道义和施舍的姿态,过来看看他们这些拖油瓶们需要什么。
从温哥华过来,她下午才下飞机,却连晚饭的点钟都没到就走了,莫匆就纳闷儿了,那家里的沙发上也没有图钉没有针毡啊,她怎么就恨不能屁股没沾上去就走呢?
他七岁,小瑾小瑜四岁不到的时候,李碧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要跟莫燕南彻底划清界线,他那时候的记忆出奇的清晰,记得那段日子,这一双夫妻的关系越来越冷漠,李碧云从大吵大闹,进化到冷嘲热讽,再进化到对这一家人视而不见,乃至之后一封休夫的离婚协议拍下来,期间漫长的过程中,莫燕南好像都是一副表情一个动作,他木然又无措地承受着她的怒火,唯唯诺诺地缩在沙发的一角里,目睹她一场又一场表演似的发泄。
嘴里永远一句话:“我对不起你。”
这台词就没变过,莫匆心说,复读机都没他忠于职守。
后来李碧云挽着那陌生男人的手拎着行李扬长而去的时候,莫燕南也是那么呆呆地看着,目光追随出很远,小瑾年纪小,不明白,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走了,他一个没拉住,还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就追了上去,小手紧紧地攥住李碧云的衣角,仰起小脸,傻乎乎地问说:“妈妈妈妈,你干什么去?”
陌生男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李碧云略微偏过头来,莫匆到现在都记得那高贵优雅讲究精致和品位的母亲,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看着自己亲生的骨肉,就像看着一块绊脚石。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人说虎毒不食子……李碧云向来要与众不同,于是她终于成功地做到,泯灭了一个人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小瑾的小手被掰下来,那曾经血肉相连的人不再看她一眼,女孩儿回头看看欲言又止的父亲,又看看母亲远去的方向,终于大声地哭出来。
那个时候开始,莫匆决定看不起身边这个百无一用的男人。
兄妹三个,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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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匆下了楼,鬼使神差地往上看了一眼,安捷书房的灯还亮着,新邻居搬来了快两个月,他大概知道这人的生活规律,早晨不会太早起床,有时候来不及吃早饭,夜里睡得很晚,书房的灯通常会亮到后半夜,也不知道是在读书还是做他的笔译兼职。
不知道为什么,安捷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不舒服,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每一次按响安捷的门铃的时候,这人不由分说的第一句话都是“怎么了”,就好像是个以长辈自居的人,带着某种纵容的神色,笃定了别人是来求助他的。
莫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少年人会给他这样的感觉。今天把小瑜放在这人那里一会儿,安捷什么都没问,却带着某种没有说出口的包容和宽慰……那种,他幼年时候无数次幻想的,做梦都想得到的,父亲应该有的眼神。
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莫匆裹紧了外衣,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曹兵前一段时间抢了四哥一单子生意,道上的人都知道,人人心里都有一盘八卦,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瞪着等看四哥这热闹。曹兵嚣张是嚣张了点,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也有嚣张的本钱,现在明明白白的,他背后就是陈福贵。
老炮翟海东装模作样地整天吃斋念佛,手头的生意没少漂白。
前两年更是和风细雨地就跟美国洋鬼子陈福贵断了。陈福贵作为一个白猴子进化来的进口品种,原名当然不叫陈福贵,老王八蛋军火毒品无所不沾,这些年在中国捞了不少钱,声称爱上了这片土地,非要起一个有中国特色的名字。
说实话陈福贵这个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名字确实旺他,老东西势力越来越大,心越来越黑手越来越狠,得瑟得他一有机会就炫耀这亲近本土文化给他带来的好运气,说比那什么耶稣上帝的好用多了。
莫匆有时候不厚道地想,陈福贵这名字其实还不算太典型,所以他这么些年始终让翟老炮压一头,要是起一个更亲近本土的,说不定现在京城第一霸就轮不上翟老炮了——比如他可以叫陈狗剩。
洋鬼子敌不过地头蛇,只能按照国际新理念牟取双赢,可惜翟老炮这点面儿都不给,说从良就从良了。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老陈酒看上曹兵了。
曹兵这丫挺的这回咸鱼翻身了,恨不得天天仰着鼻孔接雨水,那狗爪子不规矩得很,说扒拉谁就扒拉谁,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狠。那老耗子在他手底下好些年了,老东西也是不成器,好赌几圈,钱折腾出去不少,人穷疯了就胆大,没少给曹兵的账上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