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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 番外完结 (谦少)


他说林睢,你大概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以为我们在等你写一首好歌?你错了,我们只是在等你开始写自己的歌,你不必现在就成为优秀的创作歌手,但你至少要有自己的音乐态度。白毓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他等着给你写歌词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你写不出自己想要的,他会替你补足,你说不出的话,他替你说。全世界都在等你,所以你这个兔崽子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回宿舍去给我拿起你的吉他开始写歌,要是下次我再看见你吸烟,我会在你毁了自己的嗓子之前一脚把你从华天大厦上踹下去。我说到做到。
那天晚上我跑回宿舍,用了半个小时写出了街灯。
白毓后来为了这首曲子特地找过我,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现在《街灯》是叶蓁的歌了。
许久没唱这首歌,key险些起高,其实人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和录制出来总会有所差别,我是直到在华天录制完第一首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适合唱情歌的。
我认真唱歌时,音色中有一线天然的沙,但是远不够烟嗓,矛盾之处在于我本身的音色是偏干净的,所以可以唱民谣,吼摇滚也有种愣头青的错觉,算上假声区,25度,男歌手里不错了,何况我本嗓最好听在中音,尹奚当初看重我,一半是我嗓子,另一半大概看中我会写歌,乐感好,唱商也算高。
可惜我心态灰暗,心境也变态,唯一唱得好的跟感情相关的都是分手之后的歌,摇滚我倒是能唱,可惜少年热血我唱得一般,冷眼旁观的歌倒是登峰造极。
不知道纪容辅怎么看。
我轻易不喜欢唱街灯,连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唱,太像扮可怜,白毓大概把自身心境代入太多,歌词写的催人泪下。其实我小时候一点也不值得怜悯,因为满肚子鬼心思,我小学就开始给我阿姨一家做饭,基本人类能想到的东西我都往菜里加过,反正轮到我吃的时候只剩白饭,伤不到我。
真是不自量力。
我这样恶毒的一个人,拿起吉他的那一刻,想的竟然也是把自己的灵魂摊开来给他看。
人类真是天生的暴露狂,喜欢一个人的极致就是裸呈相见,从肉体到灵魂。有时是讨好,有时是献祭。其实大家都不过是凡夫俗子,血肉皮囊,掏心掏肺也不过是一团血腥,难道还能变出一朵花来不成。
我弹完一首歌,纪容辅仍然很安静。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大概想的是:这流浪歌手真是饥不择食,抓着一个观众就开唱。
然后纪容辅夸我:“唱得很好,歌很好,吉他也很好。”
他身量舒展,犹如一棵夏日海滩上的椰子树,枝叶舒展,站着低头看我,眼神真诚,通身不带一点恶意。周围风这么大,我却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暖意。我浑身的刺又全都萎靡起来,任凭我怎么在内心里鼓动都说不出一句恶毒的话,只能软绵绵说道:“那就好。”
他勾着唇角笑,大概是怕我失望,又重申一遍:“真的很好。”
我低头收琴,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唱歌很好,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你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规矩。”
他仍然只是微笑,用他一贯深情的眼睛看着我,说:“好。”
我把琴盒背在背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我回去了。”
-
其实不是的。
我唱歌,从来不是为了让他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如果是为了这个,我只要把吉他当烧火棍一样朝他头上挥过去就好了。
我唱歌给人听,从来只为了两件事,要么希望别人喜欢我的歌,要么希望别人喜欢我。
纪容辅选择了前者。

第19章 危险

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没办法,自信心受挫,不睡不行。
我向来自诩弹唱一流,高中就会弹吉他骗小姑娘,连Vincent这种一个月要吃一个壮男进补的老妖怪,在我坐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弹了一首《空欢喜》之后,也沉默许久,之后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叫我的外号“花椰菜”。
只能说纪容辅这厮段位太高,毕竟是听莫扎特的人,我们写歌的还真是难混,别的行业都是跟同时代的比,就文艺界那么多珠玉在前,而且都是经时间打磨过的经典,我怎么能指望纪容辅觉得我的歌是绝世珍宝呢。
所以说,以后应该准备一个洗脑装置,每个人听新的流行音乐之前要先填个调查表,听过贝多芬莫扎特的先抓去洗脑,免得对写歌的人不公平,甲壳虫和皇后乐队还可以放一放,听爵士乐的也要去洗。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把我听过的歌手按该不该洗脑排成两队,正排到prince时,电话响了。
我房间太暗,每次躺一会儿之后,有电话来,我都是眯着眼睛接的,免得光刺得眼睛疼。
我把手机往耳边一放,纪容辅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睢?”
我瞬间卡壳了。
“是,是我。”
他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有水声。
“睡着了吗?”
“没有。”
真有意思,纪容辅这种人也会问出这种压根无意义的话。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你唱得真的很好。”
我被逗笑了。
“我知道。”
我再没信心,不至于连自己的老本行都怀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清楚,除去他纪容辅,这世上极少有人能让我这样狼狈。
那边沉默了一下,大概在想话说。
聪明就是好,蠢人再怎么慌乱我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他纪容辅片刻迟疑,我就以为他动了真心。
然而他说:“林睢,我很喜欢你的歌。”
我心头一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明确表达喜好,当务之急是回他一句更高段的调戏。
我喜欢他什么?身材?脸?深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晴光潋滟的样子?还是他皮囊下如同玉石一般温润的灵魂?
“谢谢。”我听见自己说:“我也很喜欢今晚在你哥哥家的晚餐。”
句子冗杂,毫无感染力,简直负分。
但纪容辅竟然也全盘照收。
他说:“是啊,容泽也很喜欢你。”
他的声音极轻,又像是在室外,我的手机在发烫,也许是耳朵在发烫,我翻了个身问:“纪容辅,你在酒店?”
“我刚游完泳,正在往浴室走。”他跟我事无巨细报告动向:“现在我在倒红酒,林先生,你喜欢喝红酒吗?”
真要命。
我白天怎么不知道他嗓子这么好,不去唱情歌有点可惜。当然也可能是我色欲熏心丧失了判断力,毕竟我现在耳朵烫得吓人,几乎烧坏脑子。
“我建议你挂了电话去洗澡。”我努力想扳回一城:“公共泳池的灭菌率不到百分之九十,你现在应该是带着一身致病菌在跟我说话。”
他在那边轻声笑起来,那边很安静,笑声很轻,像嘘出气来在耳边一样,我耳朵一阵痒,总觉得像有一根细细的头发丝在脸上飘着,百爪挠心不过如此。
搞不好他就喜欢这么吊着我玩,看我心急如焚的样子。
“林先生,你的房间可以看到月光吗?”
我大半夜看你妈的月光。
我在心里大骂他家人,但还是鬼使神差爬起来,走到了阳台上,外面月光很好,满地银辉,显得更加冷,此刻楼下路灯下没有一个行人,光映在地面上,万籁俱寂,仿佛整座城市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还有电话里的这个人。
他喝着酒,然后轻声告诉我:“林睢,你看,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还是我情绪使然,竟然胆怯起来。我的血全往脸上涌,手指却发起抖来。
我听见他在电话里问我:“林睢,你读诗吗?”
我不只读,而且此刻我脑中也只有一句诗。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纪先生也读诗?”
“英文诗多一点。”纪容辅轻声对我笑:“我的国学很差,词不达意,林先生想起什么诗了吗?”
这话换任何人来说我都嫌装逼,他一说我却轻易原谅。
“想起了,但是不想告诉你。”我在撒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好的。”他仍然笑着,却仿佛远了,忽然问我:“林先生,你今晚唱的歌,还会给别人唱吗?”
我笑起来。
我以为只有我会入局。
“纪先生,”我用手指在阳台的玻璃上围着月亮画出形状,玻璃清澈冰凉:“不如你猜一猜,我是第几次特地给一个人唱这首歌呢?”
这样的问句,如果不是第一次,其实毫无意义,我猜纪容辅是聪明人。
但他比我想的更聪明。
他笑起来,笑声清朗,我可以想象他琥珀色眼睛弯起来的样子。
然后他问我:“林先生,那你也猜一猜,那天在叶宁家,我的司机到底有没有急事要离开呢?”
我脑中轰然一声,仿佛我的心忽然膨胀开来,越涨越大,我整个人都要轻飘飘地飞起来,脸上滚烫,烫得我觉得手机冰凉。我的耳朵烧得发疼,然而我却似乎感觉不到疼,我有整整几十秒脑子几乎是在放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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