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怕什么?”凌盛坦然的看着宁朗,“即使性向让那些所谓的大多数满意了,但总还是会有些别的地方跟别人不一样,难道要一直为了跟大多数人一样或者被大多数人认可而生存吗?人一辈子这么短暂,按着自己的想法活着不是更好一点吗?”
宁朗沉默地将自己的视线转开,闷头喝了一会酒,突然抬起头,回道:“可是谁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是真空的活着,就算你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你的家人朋友呢?如果有一天,连他们都指着你的鼻子,说你是变态呢?你还能坚持自己的想法无所顾忌的活着吗?你还能像现在表现的这样坦然吗?”
凌盛将手里的啤酒罐放下,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宁朗,缓缓地开口,“所以,这就是一直以来,你不肯承认,也不肯面对的原因吗?”
宁朗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个话题,但是凌盛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好像只要宁朗此刻逃避了这个话题,那么,从此他们的问题将无法解决。
宁朗闭了闭眼,起身去冰箱又抱了几罐啤酒过来。凌盛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宁朗,看着他连着喝了好几罐啤酒下肚,耐心地等着他,终于慢慢地开口。
和凌盛预料的差不多,宁朗的性向果然跟自己一样。只是他却没料到,宁朗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被几乎是鄙夷的语气拒绝,也因而促使他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性向,甚至在以后的生活之中选择自欺欺人的逃避。
凌盛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按住了宁朗正要往嘴里灌酒的手,轻声说道,“宁朗,你应该知道的,这世上有很多人,像是你我,对自己的性向都是无法选择的。但是这从来不代表我们做错了什么。喜欢一个人,是本能是天性,没有必要因此而觉得惶恐,更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来改变,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宁朗垂下眼帘,“可是我没办法想象,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得知这件事后的表现。只怕他们会比当日的林子一样对我避之不及。”
“可是,如果一个爱你的人,归根结底,更希望的是你能按照自己的本心,开开心心的活着。”凌盛将宁朗的手握在手里,才发现室内的暖气如此之足,宁朗的手竟然冰凉,凌盛想了想,温声继续说道:“我想你那个朋友,如果真的拿你当朋友,在他了解了同性恋这个群体之后,一定会后悔当日说的那些话。而且他应该也不曾想到,他当日口不择言的几句话,会让你怀疑人生。我们希望那些人能够尊重我们的不同,但是其实我们也该同样尊重他们对于不同性向的人的不了解。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认可我们,但是最起码,应该保持着彼此不同生活方式的尊重。”
宁朗抬起头,看着凌盛的眼睛,那里面亮晶晶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沦陷进去。他忍不住想起那日老爸的话,他说对他来说,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会觉得开心。
所以,哪怕是个男人,也可以吗?宁朗忍不住觉得有些迷惑,他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性向,只是因为恐慌,他不想再成为别人眼中的变态,不想再面对别人那样的眼神,可是,他们真的能够理解他吗?
凌盛看着自己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宁朗大概是喝多了酒,今天显得格外的乖顺,刚才的一番谈话可能已经让他头脑混乱,陷入怀疑,该说的道理都已经说过了,而以后,也只能慢慢地用行动去改变他了。
凌盛想着,微微扬了扬唇角,对性向的认知有误差没什么关系,最起码现在看起来,宁朗对他这个人的认知并没有什么误差,所以只要解决宁朗这个心结,那么眼前这个人,自然会勇敢地跟自己在一起。
不过这种进度自己居然也觉得很满意,不知道是不是疯了。凌盛正想着,突然有什么靠在自己的肩上,他扭过头,发现宁朗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两个人还保持着拉着手的姿势,宁朗顺着就倒在了他的肩上。
凌盛笑着摇了摇头,放开了宁朗的手,伸出手扶着他的头,小心地让他靠在沙发上,然后自己直起身体,半跪在沙发上,伸手将宁朗抱了起来。
熊蛋跟着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理解它爹到底怎么了,急吼吼地跟在凌盛身后,想要扒他的腿看他怀里的宁朗。
其实以宁朗的身高,还有看起来纤瘦但其实也很结实的身体,凌盛将他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尤其左肩膀上受伤的位置吃力之后痛了起来,在加上熊蛋的捣乱,凌盛脚下一个趔趄,但还是勉强站稳,皱了皱眉,将宁朗一路抱到卧室里,盖好了被子。
熊蛋扒在床边,几次想要伸爪子去扑宁朗,都被凌盛及时发现,握住了爪子,最后赶出了卧室。
睡着的宁朗安静美好,白皙的脸颊上因为喝酒带了些许的红晕,睫毛纤长,鼻梁挺拔,还有嘴唇……凌盛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宁朗的嘴唇,那日品尝过这里之后,他一直念念不忘,但是,明显此刻还不是时候。
凌盛在床边站了一会,最终只是弯下腰,在宁朗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又替他掖了掖被子,站直身体看了看宁朗身边的空位,笑着摇了摇头,扭头出了房间。
客厅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一人一狗,凌盛把客厅的一片狼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时间,回去只怕是也打不到车了,又看了看被熊蛋占据了一半的沙发,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扯过大衣盖在身上,在另一半沙发上躺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客栈过夜了,却是第一次在宁朗的房间里,与他一墙之隔。凌盛忍不住嘲笑自己,居然纯情的像个刚谈恋爱的小伙子,只因为离心上人更近一点,居然如此的兴奋。
如凌盛所说,他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了,理智如他立刻利用现有的条件查询了很多资料,理清了同性恋只是性向与大众不同,甚至可以算是人类多元化发展的一种具体表现,而且,性取向是先天决定的,不是一种选择,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更不是一种疾病,无需治疗。
既是如此,凌盛所有的顾虑全都消失。于他来说,他为人堂堂正正,无愧于天地,更不会因为性向而给自己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这些年,他谈过几次恋爱,不管过程怎样也都算是好聚好散,就连出柜,也很快就得到了父母的理解,他周围圈子里的人也都了解他的性向,也都能相对表示尊重。
他的确没办法设身处地去理解宁朗的感受,甚至忍不住去感慨,如果自己能早认识宁朗几年,如果宁朗第一个喜欢的人能够是自己,那么自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牵住他的手,宁朗也不至于这么懵懵懂懂的过这些年,还选择逃避。
不过终究是过去的事儿了,他空自遗憾却也不能改变。他只能从现在开始陪在宁朗的身边,给他引导,给他陪伴,也给他从未有过的深爱。
半梦半醒之间,凌盛突然感觉到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湿漉漉地,睁开眼,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便看到熊蛋的大脸正对着自己的脸,见凌盛睁开眼,更是开心地拿脑袋去拱他的胳膊。
凌盛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熊蛋的大脸,看来以后跟宁朗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适应这货的存在,毕竟这是一个随时制造惊喜的生物。
胡乱想着,多日以来的疲惫渐渐袭来,凌盛捏着熊蛋的大脸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梦乡,熊蛋歪头看了他一会,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轻车熟路地走到卧室,推开了卧室的门,扒在床边看了宁朗一会,在宁朗床脚属于自己的位置趴了下来,也渐渐陷入了梦乡。
二人一狗一客栈,还有一夜好眠。
宁朗是被渴醒的,每次宿醉之后,早上他都会被渴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天才蒙蒙亮,确认了一下自己睡着的是自己的床,而熊蛋,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样,正扯着小呼噜睡在床脚的小毯子上。
宁朗坐在床上迷瞪了一会,才回忆起自己前一晚是跟凌盛一起喝的酒,然后呢?然后自己好像就睡着了,那是凌盛把自己抱进卧室的了,那他人呢?又暗自打车回去了?
想到凌盛的肩膀,又想到外面的温度,宁朗有些后悔,客栈那么多房间,自己睡着之前为什么不能开口留他一句?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宁朗光着脚下了床,决定还是先把水喝了再考虑剩下的问题。熊蛋不知道昨晚作了什么幺,或者宁朗醒的太早,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就又继续睡了。宁朗揉了他一把,晃荡到了客厅。
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扭头发现茶几上的狼藉已经收拾了,再一抬头,宁朗的动作整个僵住,为什么,他的沙发上睡着一个人?
宁朗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人是凌盛。大概是因为夜里室温下降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勉强盖着他那件大衣。修长的身形缩在窄小的沙发上,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宁朗看了看外面的天,又忍不住想到这个人连日疲惫,轻声叹了口气,走到沙发前,轻轻拍了拍凌盛,凌盛迷茫地睁开眼,看了宁朗一眼,笑了一下,“怎么起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