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开始后悔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想些什么,居然穿了一双帆布鞋,几次他都脚下一滑,抓住两边的石壁才没摔倒。
凌盛一直跟在宁朗身后,看着他几次踉跄,伸手要去扶,宁朗却已经抠着石壁顽强地站了起来,继续向上爬。
爬了不知道多久,宁朗顿住了脚步,靠在石壁上深呼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运动的原因,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脸也涨的通红,一直拿在手里的牛仔外套,因为碍事绑在了腰上。
他的手因为用力抓岩壁,有几处几乎磨破,凌盛只瞥了一眼就发现了,他从双肩包里摸出来几个创可贴,一包消毒棉签,一把抓住了宁朗正在擦汗的手腕。宁朗一怔,瞥见了凌盛手里的创可贴,摇头:“不用贴了吧,没什么事儿。”
凌盛没有说话,用棉签将磨破的地方擦了擦,小心翼翼地粘上了创可贴,然后盯着那几处位置看了一会,轻轻地开口:“要是坚持不住,我们回去吧?”
宁朗撇了撇嘴,伸手来路指了指,“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啊?你看看这条路,回去可能比上去还难呢。看来现在除了爬到山顶从另一条路下山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凌盛回头看了看,沉默了一会,突然握住了宁朗的手,“那我拉你上去。”说完侧身从宁朗身边绕到他前面。
宁朗这些年跟几个小女生拉过小手,却从来没有此刻的感觉。宽大温热的手掌,显得格外的踏实,被这双手拉住,心底莫名地就充满了安全感。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双手紧握,一路向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石板路消失,从一处稍微和缓的土坡上绕到了山顶,一块石碑立在最高处,上面刻着:鸡鸣山顶峰。
凌盛伸手指了指那块石碑,“过去拍张照片吧?”
宁朗顿了一下,点点头,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凌盛手中抽了出来,朝着那块石碑走去。凌盛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空了的手掌,慢慢地握紧,然后放开,伸手拿出手机,为靠在石碑上的宁朗拍了张照片。
宁朗出去旅游的次数很多,但是几乎从来不拍这种到此一游的照片,觉得特别不符合自己的气质,但是却觉得凌盛为他拍的这张格外的好看,干脆把照片传到手机上,设为了微信头像。
凌盛盯着那张头像看了一会,突然开口:“给我也拍一张吧。”
宁朗愕然,给凌盛在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姿势拍了张照片,然后看着他换掉了那盆父亲辈儿的大花,设为了头像。
宁朗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人家可能只是很喜欢这张照片,便没再说什么。
二人靠着石碑坐了下来,从山顶向下望去,一片片云彩笼罩着周围的群山,山顶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让宁朗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爽,最近一段时间压在心头的阴霾好像也都跟着散去。
一块巧克力从身旁递了过来,“吃点补充补充能量,一会还要下山。”
“谢啦。”宁朗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拿凌盛递给的毛巾擦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随身携带了一个哆啦A梦,甚至现在凌盛掏出来一个竹蜻蜓,他都不会诧异。
“怎么样,一会还能坚持下山吗?”凌盛颈上挂着毛巾,靠在石壁上笑着开口。
宁朗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吞下,喝了口水,“下不去也要下不是吗?不过说实话我倒是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但是感觉你都没什么问题。”
“我在B市的时候,也经常约上朋友去爬山。那时候爬的山,难度要比这里大的多。”凌盛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如果以后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试试。”
宁朗急忙摇了摇头:“凌医生,你还是放过我吧。不过一起搭伙去旅行我倒是很有意愿。”
第十八章
事实证明,下山的路要好走的多,是一条夹在树林中的小路,没有水流,没有青苔,也不用抠岩壁,简直是一路顺畅。
但是因为上山耗费了太多体力,即使这么好走的路,宁朗还是走的踉踉跄跄,凌盛并肩走在他身侧,侧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却再没理由伸手去拉。
正犹豫着,发现宁朗已经从路边的树林里捡了一根木棍,作为支撑拄着下山。
宁朗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凌盛欲言又止地表情,挑眉:“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包里还真带着登山杖?”
凌盛失笑,摇了摇头:“那到没有,没事儿,走吧。放心,我在你身边呢。”
宁朗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转身继续向山下走去。
等终于又走到情人谷的时候,宁朗终于坚持不住,在那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双人秋千上坐了下来,抬头看了凌盛一眼,“哎,那大姐不在了,你说她刚才是不是故意给我们指那条路的?”
凌盛看了一眼小木屋紧锁的门,失笑,“也许大姐就是想让你锻炼一下身体,你应该谢谢她。”
宁朗忍不住撇嘴,“我真是要谢谢她哦。我觉得我这一个月的运动量都在今天透支了,接下来,我要在客栈躺一个月当一条安静的咸鱼。”
“其实你平时真应该多锻炼一下身体,整体宅着,今天才会累成这样。”凌盛在秋千的另一侧坐下,对比身边累瘫了的架势的宁朗,他反倒显得有些神清气爽。
“你们当医生的平时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锻炼身体?”宁朗有些不服气,“其实我也有锻炼啊,我大学的时候还打羽毛球呢,我还是校队的呢!”
“那好啊,有空一起打一场吧?”
“你也打羽毛球?”宁朗诧异,小声嘟囔道,“那不然再换一种吧?”
凌盛忍不住笑了起来,半天,才开口道:“其实以前在B市的话,有时间的确常常去锻炼一下,因为经常要在手术台上站很久,体力不够的话,可能连整台手术都撑不下来,还怎么救人的命?”
宁朗忍不住扭头看他,直看的凌盛有些发懵,问道:“怎么了?”
“突然觉得你有些伟大。”宁朗真诚地说道,他向后靠了靠,仰头懒洋洋地靠着天空,轻声说道:“当初外公病重的时候,我人还在B市,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立刻冲向了机场。后来我听爸爸说,外公中途有一段已经撑不住了,推进了抢救室,足足抢救了四个多小时,才让他重新睁开了眼。
虽然他老人家最后还是没撑住,走了。但我给他的医生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谢谢他们给我机会,让我跟外公见了最后一面。”
凌盛扭头看着宁朗,他仰着头,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垂下来在脸上留下一小块阴影,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柔和,又有一点的难过。
“我到是要代表我的同行们谢谢这位家属的理解了。”凌盛微微笑了一下开口,“要借你一个肩膀靠靠吗?”
宁朗睁开眼,笑着摇头,“其实过了好几年了,除了偶尔想到的时候会有点难过。”顿了一下,他拍了拍凌盛的肩膀,“这么善解人意的家属你们遇到的不多吗?”
“有特别理解的,当然也有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只能说,因为要面对的人群太多了,所以多样性也就多了。尽可能理解呗,实在理解不了的,躲开点。”凌盛云淡风轻地说道。
“怪不得说你们这行风险大。”宁朗摊手,“其实我也不是多善解人意,我只是觉得,医生也尽力了,生死由命,谁都没有办法。”
凌盛伸手捏了捏宁朗的肩膀,笑了笑,站起身,“歇够了吗?回到山下,正好吃点东西。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入口那边的农家乐看起来还不错。”
宁朗伸了伸胳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还拿在手里的木棍,笑了一下,伸手扔到了地上。
“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凌盛摇头,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朗挺直了腰板,“就是这么过河拆桥,想到要吃东西了,就不禁神清气爽,我们快走吧。”
大概真的是食物在诱惑,宁朗的步伐轻快了不少,很快就走到了坐电瓶车的地方,二人乘着电瓶车来到了那家农家乐。
宁朗长这么大,还没在农家乐吃过饭,所以对着后院的鸡鸭鹅猪牛羊格外的感兴趣,趁着凌盛点餐,就一个人趴在围栏前面看了半天,整个人都有点兴奋。
过了一会忍不住对走到身边的凌盛说道:“其实小时候小叔家也养过这些,但是那时候宁明都拦着不让我去看,好像我多看一眼他家就少只鸡似的。”
“宁明?”凌盛有些诧异地挑眉。
宁朗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他当成罗永宁了,所以才什么都说出口了,只能随口回道:“啊,我堂弟。”
“堂弟?”凌盛凝眉想了一下,“上次医院的那个?”
宁朗回忆了半天,才想起了凌盛什么时候见过宁明,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记忆力还挺好的。”
凌盛弯唇,“看的差不多了吧?要进去抓一下过过瘾吗?”
“抓?”宁朗回头看了一眼围栏里明显是粪便的物体,急忙摇了摇头,“不了,我怕抓完就没食欲了,咱们进去吃饭吧。”
菜全是凌盛点的,宁朗没有参与,这会他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端菜的服务员来来回回,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姐,您挺忙啊?那边下班了还得来这边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