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池卫不仅身为人子,也已为人父;对这点,感同身受。他没有强留亦淅陪自己过年,反是张罗了大箱小盒一堆的特色点心,烟酒海味等等的礼物。接洽物流提前寄到亦淅的老家,省得他回去时累赘。这些走亲访友必备的东西,他每一份安排得妥妥贴贴,务求不让亦淅操一点点的心。
万事俱备,亦淅只需按时出发即可,没有半分后顾之忧。
见他这般处处周到地为自己着想,亦淅感动得眼眶潮湿。从心而外,陷落于池卫无处不在的温柔呵护之中。人心便是如此吧,即使冰封如石;也架不住真心似火,慢慢烘烤......终会,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池卫,无疑靠着这份恰如愚公移山的坚持;守到了属于他的千年铁树开了花。
方亦淅满心满肺的感激与感恩,言谈举止之间柔肠百转,情深款款;池卫见缝插针,夜夜缠着他,颠鸾倒凤。
亦淅虽感身体吃力,还是一味地纵容他;池卫乐得快活。他们的关系也越发的情投意合,琴瑟和鸣。
元旦一到,市里的工商业联谊会,也就是商会的新年酒会如期举行。
今年的举办地点,选在了本市最大的五星级“皇庭酒店”的十三层宴会厅。
工商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受邀之列。池卫,好歹是个黑白两道搅弄风云的人物,自是收到了请柬。
方亦淅在别墅里静养了几个月,不但把身子调理得健康水润;而且比先前更为丰姿卓然,神采飞扬。
这是他第一次陪池卫出席隆重的社交场合,装份上也比平时用心了一些。穿着当季刚推出的ARMANI新款黑色西装,传统典雅中不失活泼的气质;站在一身浅灰色唐装打扮的池卫身侧,吸引了不少人艳羡和赞叹的目光。
池卫脸上荡着洋洋得意的笑容,从进入大厅开始,没退下去过。开心看着自己的宝贝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这让他觉得面上有光,与有荣焉。正如,喜欢收藏的人,时不时地总想显摆一下自己得来不易的宝物一样的心理。
方亦淅这副皮相本身,仿佛一颗璀璨的钻石,无论置身何处,都能熠熠生辉,华丽耀眼;那是怎样也掩盖不了的,浑然天成的光彩。
哪怕这宴会厅里,灯火辉煌,华盖云集;来来往往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池卫暗自雀跃了没多久,便有些郁闷了。
原因无他,方亦淅太招人了。不止是一个个身着晚礼物,袒胸露背的女人向他频频暗送秋波;连一些相貌和身家皆不俗的男人,也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更有甚者,竟主动上前投石问路式的拱讪,敬酒。
亦淅的回应很是平平淡淡,池卫胸口却像卡了块石头,闷得发胀;大为光火。
眼见着,他的眼角越拉越长,眉毛越皱越紧,快拧成一个包子的形状了。
池卫暗气自己的失策——怀璧有罪啊!早知道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凯觎之心,打死他也不会带亦淅来这里呢!只要把他藏在家中,留给自己欣赏就好了嘛。
在乎之心愈起,患得患失愈厉害;精明如池卫,亦不能免俗。
方亦淅冷眼看出他情绪不对,小孩子没吃到糖果似的耷拉着嘴角,不像先前那般满面堆笑。心里,也是疑惑。
“你怎么啦?”亦淅一手拿着杯香槟,一边还得观察着他的面色,担心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我太不舒服了......”池卫拧着眉,几乎是气呼呼地说着。
方亦淅听他讲不舒服,心上一急:汗,都要下来了。马上,紧张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紧?是不是只喝了酒,没吃东西,胃疼了啊?我去拿点点心过来.......”
说罢,他着急地要往自助区去取食物。没想到,池卫手一伸,把他拽回了身边。
方亦淅不解其意,又急又恼地对着这个人。
其实,池卫一见亦淅那么在意他,心情立刻变好了。他,双眼冒着幽光,像一匹盯着猎物的狼:邪邪地笑着。
“你干嘛?”
“不用那么麻烦,你在我身边呆着,我哪儿都舒服。你如果走开,我可得难受死。”
“你,到底在闹什么?”方亦淅见他笑得那么邪气,又说不上来的色气;着急地问道。
“看见他们对你眉来眼去的,我就是不舒服。”池卫扯起嘴角,恨恨地说。好像眼前这些走来走去的宾客,全是他潜在的情敌似的。
亦淅无可无不可地翻了一下眼皮,顿感无语。
“你哪只眼睛看到别人和我眉来眼去了?真是莫名其妙!人家不过是看着你的面子,和我礼貌地打打招呼而已。”方亦淅瞪着他,故意轻笑着说:“你不是和别人介绍我说,是你的表弟嘛。我这做弟弟的,可不得沾您老人家的光嘛。”
方亦淅说这话,断没有任何撒娇吃味地意思,说的是客观事实。但听在池卫的耳里,完全变了调,好似埋怨他所爱之人得不到正名的委屈。
池卫的一颗心,即时又甜又痒;恨不得不顾场合地抱紧他,狠狠亲他一口以证其情。
“我倒是想和别人说,你是我老婆。怕你不乐意嘛。”池卫,趁此机会挤眉弄眼地对亦淅说:“我不管。总之,今晚你谁都不许看,谁都不许理;只准看我一个,想我一个好了。”
“你这是无理取闹!”方亦淅投诉的口气。很想认真地板起脸来,表明气愤的态度。可这眼底眉梢,宠爱一般的笑意,让这一切功亏一篑。
“我啊,爱看谁看谁......这是我的人权。”
亦淅这句故意斗气的话,慢悠悠地讲出来;配上他明媚艳丽的脸孔,足够成明晃晃的引--诱了。
池卫眸中幽光一暗,变得深邃而执着。他,一把揽过亦淅的腰身,动作迅速、干脆——对着他的耳边,低哑的声线:“你再敢看别人一眼,信不信我在这儿就上了你?”
“你......你这个流氓!”方亦淅红云罩脸,拍掉了他抚在腰间的手掌。目光扫了扫左右,见没人注意,才小心地责道:“这是什么地方?亏你还是个要脸面的人呢,发疯也不看看场合。”
他知道池卫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在撩拨他;嘴上怪他轻浮大胆,胸腔里却听得见的阵阵狂跳。池卫逞了口舌之快,又看到心上人连羞带恼的娇俏模样;心里好不称意。
“亦淅!”
一个快活且明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亦淅与池卫同时转过身:一身合体的小西装,笑若静水弯月一般的陈灿,正袅袅而来。
紧跟在身后的,是那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冷酷骄傲,气度不凡,文采高轩。
时隔数月,男人出现在眼前的一瞬:心脏,仍然莫名地疼痛了起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亦淅,面色不正常地一白,里面隐含着一丝苦楚与些许的慌张。
才要开口说几句应景之词,眼光一溜——瞥见人群里,一道十分熟识的恶毒且狠辣的视线,如一支凌空飞来的冷箭,射向了自己......
陈至荣?.......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九十四章 神的左手(一)
陈至荣的身影,虽然只在人潮人海中浮光掠影,仓促一显;也足够令方亦淅心惊胆跳。尤其是那个人,对自己射来的杀气凛凛的眼神,清晰可见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意思。
说来,也有数月没有陈至荣的消息了。恐怕是上次,详细收罗的各种证据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灿,倒是口口声声地说,这位陈警官不会再为难他;可他并不安心。任是谁也不能全然将自身的安危,系于他人不疼不痒的一句保证。
亦淅原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这些年经历的这些事,让这种不安全感,更是根深蒂固。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自己未雨绸缪,小心防范才是。
他怔了片刻,反复思量着,有点心不在焉。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他的心思,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是因为见了罗修,才会出现这么无精打采,心神恍惚的样子。别人犹可,单说池卫心里就很不爽罗修可以轻松左右亦淅情绪的变化。
他,目光阴翳地扫过亦淅的侧脸,眸底翻腾的妒意仿佛是地下的温泉,鼓着热气要冒出来了。若不是顾忌是在这种社交活动的场合,怕是非拎起亦淅的脖领子,扔回车里带走不可。
池卫清了清嗓子,“嗯嗯”地干咳两声:喉结有规律地上下颤动着,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巡查领地的态度。
不大的声音,有效地唤回了亦淅分散的注意力。
“灿…….”他展开笑容,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亲切,自然。
陈灿的眼里,光华闪烁;面上是永恒不变的乍惊乍喜的娇笑,讨人喜欢。哪怕有多少复杂的情绪,也会一秒钟飘过,不留痕迹。事实上,他已迎上来,带着仿似好久不见的欣喜。
“亦淅,终于见到你了。看你现在的样子,病完全好了…….”
“早好了……”
方亦淅唇边勾着浅笑,略带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