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什么时候这么自谦了,说自己是驴了?......”池卫嘴里打趣道,心里却已起疑。自然是听出了黎辉话中的隐忧,能让一向雷厉风行的他这样小心对待,肯定不是简单的事儿。
“说说看,什么事这么严重?”
“那个陈峰喽!”黎辉提到他似乎很挠头,两条眉毛快拧到一块儿了。“这家伙让人举报了,现被停职接受内部调查呢。估计这次,不那么好脱身......这个节骨眼儿,他倒还真念旧,竟然找上门来了;讨不讨厌?!”
池卫冷冷笑了一笑——不用想他也知道,陈峰主动上门绝不是来话友情岁月的,肯定是来他这里凑“安家费”的。
这么多年的相交相识,虽不至深交;但在生意上,利用他的职务之便,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有着牵丝挂藤般的利益牵扯。
眼看着大厦将倾,这个人不会忘了拉几个垫背的。对于他的为人,池卫心中有数;那是个雁过拔毛,蚊子肉也能咬上两口的主儿,最是贪婪成性,爱财如命。不过没有料到,陈峰会这么快地倒掉。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池卫在心里,暗自鄙视。
“他想要多少钱?”
黎辉翻了个白眼,“他想?他想要的多了!他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当然知道。正是因为他利令智昏,贪得无厌;才会有今日。”池卫冷刻地评价。
黎辉赞同地点了下头,“他开口就要两千万,搞得我们好象是开银行的?!还说要单独见您一面,有话说。他这么狮子大开口,我可不能做主,这事儿得您拿主意。”他抬眼看了看池卫风清云淡,专注品茶的脸,又说:“上头马上要换届了,咱们手里的项目又到了紧要关头;这里里外外要疏通的关系,可是不少呢。他这坨老鼠屎算不得什么,只怕坏了一锅好汤。”
池卫静静地听他说完,轻抿了口茶,略沉了沉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换届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是稳定,平稳地过渡。”他稍加思考,缓声说:“你去见他吧,我不见了。”
“我想也是。”黎辉应和着说。
“告诉他,我说的:大家同坐一条船那么久了,谁也没有必要把船弄沉了,自寻死路。不管他以后还坐不坐现在这个位子,每年项目上的年底分红都少不了他的,一定会令他满意。至于眼下他要的两千万,我拿不出来,只能给他六百万,算我的一份心意吧。”池卫叹了口气,目光闪出一缕狠厉之色,“叫他把眼光放长远点,别拘泥于这点蝇头小利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要做,山水有相逢......”
“好的,我知道了。”黎辉很正色地应道:“大哥,你放心吧。你放话了,我心里就有谱儿了。”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池卫说,眼底带着些许担忧:“不过,陈峰这个人很难说的,对他要防着点,懂吗?”
“嗯。我懂。”黎辉点了点头,“我会安排好的。”
大事两人商议完,黎辉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是开始一丝不苟地打量着池卫。看得当事人,混身冒起鸡皮疙瘩。
池卫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小子该不会也对他起了什么,不能言说的心思吧?那可有热闹看了。
好在,这个人终于结束了好似解剖般的细致观察,煞有介事地下了评语:“大哥,你的气色可不太好啊......”
池卫的一颗心,可算是落了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心想着,这小子半天是在探究这点儿事啊,自己未免想得有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了。他虽然流恋花丛,没个正经的女朋友;但蜂围蝶闹,绕来绕去的也尽是些女孩子,倒未见得起这个心。
自己自从喜欢上了方亦淅之后,想法都异于常人了。
可再一想到,他说自己气色不好,又那么正儿八经的。莫非,真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不过为了亦淅有点着急上火,面上立即体现出来,必须马上抓紧时间滋补一下才好啊。否则,以后性---福美满的生活,来日方长呢。
“是吧?”池卫下意识地摸摸脸,说:“可能最近没休息好,又没去健身房吧.....”
“不对.....”黎辉像个老中医似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不是。应该是——好久没有性---生活,阴阳失调了吧.....”
他忽然变了一张笑脸,哈哈大笑,忙想起了什么,改口说道:“错了错了......不是阴阳失调,是阳阳失调......”
黎辉笑得起劲,完全不顾池卫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大脑思维的迟滞,又问:“我说大哥,那个方亦淅的荷尔蒙和你的也差不多吧?他能点燃你欲---望升腾起的小火苗嘛?.......”
池卫被气得差点岔了气儿,狠狠剜了他两眼。就知道,这小子没个正形儿,得个由头,便要耍宝的。
“好了你......再满嘴跑火车,这个月的工资别指望拿了。”池卫,恨恨地瞪着他说。
黎辉脸上还荡着笑纹,撇了撇嘴,一副献媚的小人样:“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我也是关心您嘛.....”
“谢谢你的关心......立刻给我消失。看着碍眼。”
池卫虚张声势地板起面孔,命令着。语调里,没有什么威胁的成份,也吓不了人。
黎辉也明白,贱兮兮地笑着,逃了出去。
池卫无奈地直摇头,心底仍是喜悦的。这个得力的助手,竹马的玩伴,不仅做事干脆利落,不留一点余地;难得的是最能令他开心放松起来。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黎辉,恰是那个传说中一生中难得遇到的知己,朋友,兄弟。
池卫离开医院不久,方亦淅苏醒了过来。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被拖上了岸;虽然没有一点力气,但仍是有劫后余生的感慨。
又一次,重回人间。
生生死死几番浮沉,心境豁然开朗——辽阔得似一望无际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端木灿可以重生一次,成了陈灿;他方亦淅也可以重生一回。只不过,名字不用改过罢了。
所以,当池卫处理好公司的事,走进病房的那一刻:亦淅,正倚在床头,笑盈盈地望着窗外初冬第一场的小雪......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笑颜生动得如春风一夜,千树万树梨花盛开......比那筱筱飘落的雪花,更令人快悦。
池卫看得一呆,被眼前美景撼动得几乎失神.....
“看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方亦淅,对着他的双眸,笑颜明妍,软语轻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句话,说得池卫心头,天花乱坠......如堕烟海。
☆、第八十九章 网中人(中)
第八十九章 网中人(中)
“亦淅?!你.......”
池卫,好似瞬间被点了穴,傻怔着......几度疑惑,方亦淅是不是头脑受了什么大刺激了?嘴里,讷讷不成言。
方亦淅见他如此,“噗嗤”笑出声来。那笑语盈盈,更为明媚耀人。
这不是池卫第一次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像这般受宠若惊以的呆头呆脑,委屈里乍惊乍喜的模样;实属少见。
有时想想,真有些辜负了池卫。他对自己,从来尽是体贴入微,事无巨细皆以他为优先考虑的先决条件。反观自己,每每在最危难时想到他,找他替自己解决麻烦。一旦事过,对着罗修,又会把他抛之脑后。照这样看来:你,方亦淅实在是个心冷情薄之人。对你好的人,总也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方亦淅再想到罗修对自己,未尝不是他对池卫的一番真实写照;不自觉得轻轻叹了口气。推己及人,自想是一报还一报,天道公正得很。
池卫才从大喜过望的欢快中,稍微缓过神。对于亦淅顷刻间的心理变化,还没来得及察觉到丝毫痕迹。心里,一味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大感自己的坚持,终起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效果。
他缓步来至床边,在亦淅身旁倾身而坐。伸出一只大手,五指交缠住亦淅的手指,彼此紧握.......力度大得像是要把对方,彻底地握进自己的生命里。一双深眸,脉脉含情地望着亦淅——倾泻流淌的热烈爱意,浓得化不开。
“还好......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
方亦淅,心头非同寻常的一震!
原来,这个人始终在留在那里等他,守候他;等他转身发现,守候他归来的方向.......虽然,他用过手段,玩过算计;也全是为他。从未去伤他一分一毫,反而纵容他在情感上的犹豫不定,左摇右摆。大概,是心底真的在爱吧。
说来,人活一世,有人爱慕已属难得。何况,除了爱,还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水滴石穿的忍耐;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有了这份幸运,为何不好好珍惜?何苦,一再负他呢?自己已是遍体鳞伤,心灰意冷。若是以这残枝败叶之身,尚能成全另一个人追求已久的爱情;可以让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快乐;又何乐而不为呢?
方亦淅苛责自己的同时,看向池卫的眼里,多了几分无可言说的深情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