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到阿九,说:“原来这个小弟弟也在啊。”
李檀弓说:“你娘点了他的穴道,你知道怎么解么?”
小姑娘摇头说:“不是穴道,是迷药丸。”
“什么?”
“是阿公的朋友们常吃的药丸,哥哥快跟我来,我带你们拿解药。”
李檀弓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阴森恐怖的通道,赶紧抱着阿九跟上。走了十几步,小姑娘回头喊:“阿公!你乖乖的,我一会儿就给你送饭菜!你年纪大了不要总是发脾气,对身体不好,也不要总是惦记着吃肉!”
李檀弓问:“他是谁?”
小姑娘说:“他是我外公啊。”
“我是问你外公叫什么?”
“我外公叫什么?”小姑娘想了半天,“我娘叫长孙愁,我外公好像……叫长孙……长孙破吧。”
“啊?!”李檀弓的下巴都快掉到脚面上了!
因为连他都知道长孙破是谁!
长孙破是武林名宿、白道巨擘,与逍遥山阳明真人并驾齐驱,号称北长孙南阳明,掌管“吴柯山”一府十寨七十二路,连刘采花都对其的气概与风度赞不绝口。可现在老头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外,外面传说你外公死了十年了!”
小姑娘说:“他没死呀,但是我外公有病,老是犯糊涂。”
得,有其父必有其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檀弓一脸无奈地跟着小姑娘在通道中前行,两人边走边聊天,经过几个岔路口,拐了几个弯,然后推开一扇石门,进入一个大厅。大厅内烛火通明,就如普通人家的厅堂,装饰十分简单,只在最中间放了一张石桌子,几张石椅子。
李檀弓问:“这是哪儿?”
小姑娘说:“这是我家呀。”
说着她又带着李檀弓和阿九去她房间拿解药。她的房间充满小女孩的顽皮气,床边的小桌子上面放了一排泥猪、泥狗、泥猴之类的小玩意儿,床头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荷包香囊,地上还有好几只机关竹鸟,只需要推一把,它们就能咯吱咯吱地走上两丈远。
小姑娘在枕头下摸索,掏出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递到阿九鼻子底下,阿九打了个大喷嚏,随即就醒了。
“檀弓哥哥,这是在哪儿?”他茫然地望着四周。
李檀弓说:“看湿气这么重,大概是在河边吧。”
“不是,是在白河底下,”小姑娘笑着说,“我娘说全天下,只有我们一家人住在河底下。好了,我去给阿公送吃的,你们随便坐。但是你们不要出门,你们不认识路,而且阿公就在外面。”
说罢她便走了,阿九扯扯李檀弓的衣袖说:“我饿了。”
李檀弓说:“嗯。”
阿九说:"我们去找吃的好不好?”
“你待着,我去。”
李檀弓生怕在外头看见残肢断臂之类的血淋淋的东西,但后来他找到厨房进去一看,也和普通人家的厨房一样,案板上有切好的青菜,碗柜里有馒头。
两人随便糊弄了一下肚子,随后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只能在客厅里傻坐着。半晌儿听到石门“咯”一声响,阿九说:“那个姐姐回来了。”
李檀弓正趴在石桌上想心事,没理他,阿九便一个人跑到门口去。突然听到阿九尖叫,原来进来的不是小姑娘,而是她的外公!
“长孙破!”李檀弓惊呼。
长孙破白发蓬乱、破衣烂衫,他把阿九拎在手里,慢慢地转过脸来。他的脸竟然是紫色的,就好像有人故意给刷了一层油彩!他的眼白闪烁着诡异的血红,那两粒灰色的眼珠在这层血红的衬托下显得极小,小得就像锐利的刺。
李檀弓的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渗出来。
“前辈……你不是害怕火光么?”
长孙破大笑,用漆黑的舌头舔着牙龈道:“我随意编个笑话哄外孙女玩,你们竟然也敢相信?”
阿九张大嘴巴号哭,李檀弓拔出双刀劈向长孙政,长孙破看都不看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一弹,李檀弓顿时觉得眉心仿佛被击穿,似乎连脑壳都被开了一个洞。他摔下地来抱着头翻滚,痛苦地呻吟。
长孙破说:“若不是怕外孙女打扫房间不容易,你的脑浆早已经喷得一滴不剩了。”
李檀弓的眉心印着个清晰的指印,红得仿佛在滴血。
“你这是什么功夫啊?”他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
“我才不说。”长孙破说着便拎起阿九,作势要咬。阿九虽然不太聪明,这个时候还是知道怕的,他手脚乱挥,尖声哭叫。
李檀弓扑过去抱住长孙破的脚喊:“不要不要!老前辈不要!你先吃我吧!”
他边说边砰砰磕头道:“你把我吃了吧!我练过武,我好吃!”
“这小娃娃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李檀弓磕头说,“但他是别人托付给我的,现在那人已经死了加上我师父也半途死了,我不能失信于他们两位老人家!求你先吃我吧,到了阴间我能为这孩子引路。”
长孙破慢慢地收起了利齿,道:“黑嘿,你倒算条好汉。”
他霍然扔下阿九,朝着李檀弓走来。“其实好汉不好吃,比不上伪君子和懦夫。好汉啊,皮肉又硬实,筋骨又强硬,连血都热得烫嘴,哪比得上伪君子和懦夫软糯爽口?这么多年来,我只吃过三个真好汉,有些人在外面冒充好汉,到了我这里就原形毕露,就连自己的亲爹娘亲兄弟也能出卖,这种人我非但要吃他,吃剩了的还要投进白河里喂鱼,肉渣都不剩。”
他站在李檀弓面前,背负双手审视着他,隐隐还有一些些从前武林宗主的气度,“但凡遇见好汉,我都允诺他死之前能问三个问题,现在你问吧。”
李檀弓怒想:你都要把我酒肉穿肠过了,居然还要我问什么问题!
好吧好吧,我来问!
“你刚才打我的是什么功夫?”
长孙破说:“让你知道又何妨,是紫玉大法。
“什么是紫玉大法?”
长孙破森然道:“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李檀弓一咬牙,道:“算!”
长孙破说:“老夫忘了。”
李檀弓脚下一跌,心想你是什么玩意儿?!要是我师父还活着,我俩非联手弄死你不可!
长孙破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手心和脸色一样是纯紫色,他说:“有此等神功傍身,忘了又有什么关系?好孙子,问你的第三个问题吧。”
第三个问题,第三个问题!李檀弓脑中飞快地思索着。“那如何破你的紫玉大法?”他问。
长孙破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接着他猛然收敛神色道:“我的答案是不能破!”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三个问题了,你该来让我吃了!”他抓起李檀弓,拗住他的脖子便咬了下去,咕咚咕咚吸了两口血后又突然把他扔开。
“你中了什么毒?!”长孙破吼道。
李檀弓蹿出去老远,双手捂住脖子上汩汩冒血的口子,几乎魂飞魄散道:“什……么什么毒?”
长孙破思索片刻道:“这是渔火老太婆的‘君子常归’,你是她什么人?”
李檀弓自然死不承认,“什么长龟短龟?”
长孙破冷哼道:“ ‘君子常归’是渔火老太婆的独门秘药,一旦吃入三个月后必将毒发而死,但三个月内却能够百毒不侵,所以每过三个月都必须找她拿解药,这就是‘常归’之意。‘君子常归’是江湖人士受到暗杀,迫不得已时才会向她讨要的药。我看你年纪轻轻,恐怕还不足二十岁,怎么会认识渔火老太婆?她又怎么会给你吃‘君子常归’呢?”
李檀弓说:“前辈,我哪会知道啊!还有你怎么对渔火婆婆的药记得这么清楚,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
长孙破坐下闭目调息,渐渐地周身紫气冉冉,脸色由紫转黑,连渗出的汗珠都带着微微的紫色。趁他行功,李檀弓拉起阿九夺路而逃,刚到门边,长孙破单掌一挥,石门轰然关上。
“好大的胆子,在我的眼皮底下也敢逃。”
李檀弓赶忙摆手,“不逃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长孙破霍然站起,骂道:“倒霉!渔火老太婆那邪门的毒药,一入血脉无迹可循,竟然连紫玉大法也逼不出来!”
他一手抓起李檀弓,一手抓起阿九说:“小子,快带我去找渔火老太婆!”
李檀弓叫屈说:“前辈,我真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长孙破恶狠狠地道:“你若不带我去找她,我便吃了你和这小娃娃。”
李檀弓已经看到了活命的契机,干脆说:“你吃吧,这小娃娃从早到晚和我在一起,肯定也中了‘君子常归’的毒,你要不怕你就吃。”
长孙破气急败坏,正要狠踢他一脚,亏得那小姑娘又转回来了道:“阿公住手,你怎么又凶了?”
长孙破连忙收手,那小姑娘怔怔地问:"阿公,你不是怕烛火么?怎么……”
长孙破于是怪叫一声:“啊!火!火!别过来!"他砰地撞开石门,跑进黑暗的甬道里去了,小姑娘追着喊:“阿公——!你的饭菜!”
接着李檀弓听到长孙破传音入密:“小子,等外孙女睡着了,我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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