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言全程没说话,她垂了垂眸子,心里略失落。虽然她也是明白的,知道时喻现在就是个负责任的好老板,但真听她这么随意地说出来,又让她感到失落。
《孤旅》的拍摄整体都非常顺利,不得不说,程清言的镜头感非常强,除了最开始有些不适应之外,之后的表现都让人惊艳,拍摄时对摄影师和廖总编的要求都能及时给出恰当的反应,让人赞不绝口。
“这镜头感太强了!”廖总编夸道:“我看她在镜头前这个游刃有余的架势,将来送去拍戏估计也差不了,她眼神是有灵气的。”
时喻听着廖总编的夸赞,脸上挂着淡笑,下意识与有荣焉。身为这个世界的女主,程清言的天赋不必多说,她是绝好的璞玉,要好好的雕琢成最完美的样子。
拍摄总共三天,第三天的上午全部完成。这会儿还不到午饭时间,时喻和程清言决定在拍摄地附近转转,来都来了,除了工作之外,该看的风景也不能落下。
山间悬了一条索桥,穿过索桥过去有一片山谷,其中有一条流淌的小溪,时喻和程清言穿过索桥去到小溪边上,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
原本以为这边没什么人,没想到在小溪边看到一群孩子,所有孩子都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前面站了个年轻女人,正带着孩子们背书。
时喻诧异看着,问:“这是什么?”她眼尖,扫了眼那群孩子,道:“都是小女孩儿的样子。”
程清言望着那群女孩子,眸色沉了沉,说:“可能是这山里的女校。”
女校?时喻看过去,一共二十几个女孩子,看着都不大,应该是上小学的年纪。程清言拍了拍她肩膀,指着远处一片破旧的房屋,说:“那边可能是学校。”
离着有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但时喻还是看清那片房屋非常破旧,夸张的形容可能是风一吹就倒了。
“第一天做晚饭的时候,跟房东聊了聊天,她们家的小孩儿都送到了山下的镇里上学,因为她家条件在村里算是最好的,有这个条件送孩子去镇上读书,无论男女。”
无论男女这四个字戳到了时喻的神经,她盯着那群正在背书的女孩子,道:“条件不好的人家呢?”
程清言敛起眉眼,说:“房东没有说。不过,我那天在村里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应该已经十几岁了。她看到我手里拿着一瓶廖总编给的饮料,问我那是什么,好不好喝。”
“然后呢?”
“然后我把那瓶饮料给她,我还没喝过的,但她没要。”
时喻微怔:“为什么不要?”
“她说,这次喝了,如果好喝的话以后喝不到会很难过的,所以干脆就不喝了。”
“这……”时喻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在村里的见闻,纳闷道:“他们村子是穷了点儿,但成年人也总是下山去卖水果特产,不至于饮料都没见过啊。”
程清言抬眸看她,说:“她家里有弟弟。”
时喻抿住唇,所有话都堵了回去,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大家都懂。时喻没经历过类似的人生,但她从小是孤儿,在亲缘方面也十分淡薄,没比程清言好到哪里去。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从时赫远和连光雅身上找到亲人的感觉。
偷瞄了眼程清言的表情,虽然原书描写不多,但程清言的成长环境是能跟这些女孩子共情的。
“我那天问了那个女孩子,她说这两年村里来了支教,支教老师们弄了一所小学,专门收适龄期的女孩子来念书。这些女孩子都是家里不送去镇里上学的,支教老师们挨家挨户去宣传。家长们对女孩子们本就不上心,老师说能提供住宿他们就欣然同意了,毕竟把孩子送出去家里还能少一份口粮,对他们来说就又省了一笔钱下来。”
“而且这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毕竟这些女孩子,她们活下来了。”
时喻眼皮猛地一跳,扭脸看程清言,见她依然垂着眸子,辨不清她情绪里的喜怒,但却有很明显的压抑在里面,时喻多少能猜到她在共情、心疼、可怜这些女孩子。
“丢弃孩子,或者杀掉一个孩子,都是犯法的。”时喻蹲下去捡起一颗石子,奋力扔进旁边的小溪里,激起一阵水花。
程清言抬眼看她,沉声说:“他们不觉得。这里其实没有非常闭塞,和外界是有交流的。这片山脉中,还隐藏着更多更加闭塞封闭的地方,那些地方才更是边缘。他们犯了法,可是没有人报警抓他们,报警至少要出这座山到镇子上去。同村的人不会管这些事,大家都是一体的,外面的人管不到这些事,根本也不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时喻抿唇盯着清澈的水面,说:“既然这么闭塞,他们还不要女孩子,全留着男的靠男男生子?这还传哪门子的宗、接哪门子的代?”
她语气有些生气,但话说完她就又沉默了,有些事不用多说,想也能想得到。既然里面没有女人,外面总有,用些办法总能带到里面去。
一些残酷的现实摆在这里,说不说出来都改变不了这些事的存在。缄口不言,是无关人的自欺欺人。
两人在溪边转了一圈,听着那些女孩子们背书的声音,一直沉默,直到保镖提醒她们该回去吃午饭了。她们沿着索桥回到对面,走之前,时喻又回头看了眼那些孩子,还有那片破旧的砖房。
过了索桥,看到程清言依旧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时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加油吧,你和我都是。以后赚了钱,来帮帮这些孩子。不止是这里的,所有存在这种不公现象的地方,我们尽我们所能,能帮一个是一个,能帮几个是几个。这样,是不是会让心情没有那么沉重?”
她的语气很轻,轻到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但她的话却又似千斤重,里面有着沉甸甸的意义。
程清言扭头看她,阳光从侧面照在她的脸上,原本有些婴儿肥的侧脸,现在显得异常坚毅。程清言眯了下眼,点头道:“好。”
……
三天拍摄结束,时喻和程清言跟着杂志方一起回风城。
到达风城机场,临分开前,廖总编找过来,想跟时喻预订下一次合作。
“我们下面有一期准备去海边的,怎么样时老板,趁着小程老师还没火到我请不起,先给我定一期的档期怎么样?”
时喻欣然同意,双赢的合作没有拒绝的道理。
“海边的话也得趁着夏天暖和吧?”
廖总编摇摇头,道:“地点在南海上,我之前去过一次,一个很小的小岛,那里夏天非常热,我们要冬天去拍才行。”
时喻琢磨了一下,点头同意:“行,先定下,等你们确定好时间再提前跟我说吧。”
和廖总编从机场分开,两人坐上回家的车,司机小张特意过来接。
“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吧。”时喻翻着手机,正在看康珲发来的信息。
程清言说:“要去上表演课。”
时喻摇头:“明天休息,课停一天。”
程清言扭头看她,眼底似是有固执。
时喻半天没听她吭声,抬头看她,正对上她固执的眼神,叹了口气,说:“知道你急着把表演基础打好,但任何事都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做,不是一蹴而就的。真就缺明天这一天么?这几天拍杂志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好,把状态完全调整过来,之后再去做别的事才事半功倍。你要是累坏了,我还得给你找医生看病,到时候休息的时候更长,不是亏啦?”
程清言垂眸看她手里的手机:“你一直在看手机,有工作?”
“啊,康助理的消息。”
其实不止,还有原主一些狐朋狗友的。
在山上的时候信号不好,不仅康珲的信息延迟收到,这些狐朋狗友的自然也延迟了。关于原主这些朋友,时喻还挺头疼的,她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交集,但一时也不好直接删除拉黑。
她是个心细的聪明人,一方面因为不想一下子表现出自己和原主差太多,太ooc了也不好;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家里多少都和时家有往来,要是拉黑闹到两家家长那去也不体面,她不想给时赫远和连光雅添乱。
所以就保持着社交平台上的联系,叫她出去瞎混的一盖拒绝,理由就是忙工作。
有人为此大惊小怪,惊呼她居然干起了正事!
时喻淡然处之,拉着时赫远挡挡箭牌:【我家老爸让我赶紧历练,苦命啊!】
这样拒绝的次数多了,现在找她出去鬼混的人越来越少,只偶尔还有一两个,时喻一边熟练地拒绝一边感叹原主的狐朋狗友是真的多,而且每个找她说得全是出去喝酒唱歌蹦迪,就没有一件正经事。
听到她在回复康珲消息,程清言又问:“那你明天休息吗?”
“我?我不休,我要去公司一趟。”
程清言头靠在车窗上,觑着她说:“你刚跟我说的话,自己再对自己说一遍?”
时喻:“……”
“咱俩不一样,我这是……”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工作。”
“在南州的时候我让他们帮你留意一下合适的剧组,现在材料搜集到了,有几个组的组讯也到手了,我明天要去公司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