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眉开眼笑,拽着竹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哎,这就对了嘛!咱们来聊聊,什么时候跟竹伯伯说说,咱们去浪迹天涯,带你去看看这列国的大好河山。先去哪呢?”
榆木摸着下巴仔细思考,反正到处走走也不错。
竹篱轻笑,看着榆木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想打击打击他,“你打算如何说服父亲?怕是个难关啊!”
“无妨,只要你对竹伯伯说,他肯定会答应。”榆木信誓旦旦,不为什么,就因为愧疚,竹覃也不会再囚着竹篱。
“你想去哪?”竹篱不置可否,顿了顿倒茶的手。
秦晋与杨尘回了江南,沈少流去了周国,榆林与段碑不知去了哪,交情好些的,都远着呢!
“先回京城,去你那宅子里取我的酒,再去江南,得坑秦晋杨尘他们一笔,谁让他们当初倒戈的,嗯,然后去永州,看看阿宝那俩臭小子,再去广陵,去看看那异域风情,看看我拼头颅洒热血的战场,嗯,丹阳就不要去了,绕路……”
只言片语,描绘了浪迹江湖的的向往,勾勒着未来,与你浪迹天涯的日子,风餐露宿,但至少和乐无忧。
“你害怕吗?”竹篱低头喝茶,晦涩不明。
榆木撑着头,浅酌了几口,半眯着眼,眸中星光闪烁。“竹篱,怕什么?我怕了一次,差点用一辈子去后悔,现在,我没什么怕的了,你在,我还怕什么!”
世间总有一人能给予你反抗世俗的勇气,同样,也能让你怯怯为奴。
竹篱低声复述,喃喃自语,“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呢!”
复而抬头,轻笑,“如此,那便浪迹天涯吧!”
两人并肩前行,踩着满地的落花,披着满肩的星月秋露,和着那浅浅蛙鸣,莺莺鸟声,踱步回家。
竹覃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拍衣袍灰尘,“明日你母亲便会回家,你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早日成家,你也就不必困在这了。”
知子莫若父,早存有离别之意,也罢,困在这,总是不像话的。
竹篱抵唇轻咳,温声细语,却极肯定,“不必了,明日过后我便离开。”
竹覃垂着眼眸,两鬓斑白的发零碎的落在耳边,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当真想好了?”
竹篱靠着榆木的肩,半倚着,“十年的时间,我想好了。”
“你当真这么恨竹家吗?”竹覃颤着手,有些不可置信,他已经退步了,可竹篱为何还是不愿。
竹篱嗤笑,带着些无可奈何,轻轻的,好似阵风就能吹散这些话语,可说了出来,就不能改变。
“恨?我该恨什么?恨我生而为庶子吗?恨你毁了我母亲吗?恨你毁了竹深吗?如您所说,我恨不起,养育之恩,我已报了,如今,也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日后,您就当竹篱此人……死了吧!”
竹覃眼睁睁的看着榆木搀着竹篱离开,萧瑟偏索,踏着一路落晖,消失在光薄余晖中。
榆木呆呆的睁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竹伯伯那架势是知道了?只要竹篱娶妻?
“你……”
竹篱抬了抬手,打断了榆木的询问,微微佝偻着,待咳嗽停了才慢慢解释。
“我并非竹夫人所生,乃烟花女子,卑贱之子罢了,咳咳,你若是反悔,可得抓紧时间了。”
榆木看着竹篱那一脸笑意,有些气恼,直接上手捏了捏竹篱的脸,瞪着竹篱,“晚了。”
竹篱欣慰的笑了笑,“这十年,至少没白费呢!”
竹篱之母是下贱的青楼女子,所生之子自然也是下贱的,所谓的身份,只是摆设而已。
榆木垂下眼眸,轻轻的拍了拍竹篱,给予着微薄的安慰。
“当年父亲借母亲的手翻查段家,查到了证据,就打算过河拆桥,母亲本以为寻到了真命天子,这般冷落,时间一久,难免心灰意冷。”
“谁知榆家小姐会把罪证都移到榆家,呵,始料未及,母亲在不就之后抑郁成疾,就离世,我那时被接回了竹家,就连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竹深与亲母相继离世,许是这个原因,竹篱幼时才那么阴沉的吧!榆木有些恍然大悟,那娶小妹也是……惩罚?
“没事的,以后有我陪着你。”
竹篱苦笑,闭着眼,慢慢回忆着梦魇般的过去。
“参药是自兄长过世之后才喝的,可有一日母亲来见我时,我却亲眼看见她再往参药里倒些药粉。”
榆木震惊的看着竹篱,颤抖的手小心的握着竹篱冰凉的手,安神剂虽安神,可也有着副作用,若是药物相克,难怪竹篱从不肯与人相交,若是自己不厚着些脸皮。
“不可思议是吧!穷得连药都抓不起的人,却有钱买安神剂,为了让竹覃断了血脉,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榆木小心的抱着竹篱,轻轻的拍着他的肩,周夫人虽经常训打,可皮肉之苦,修养十天半个月便好了,若是不闯祸,周夫人顶多也是无视而已,怎么比得过亲母做如此过分的事呢!
“那竹伯伯那番话?”
竹篱叹笑,“如何也是父亲的,怎么能那么铁石心肠。母亲的存在,是竹夫人与父亲之间的一根刺,我受过那样的苦,这才提出无理的要求罢了。”
“你本来作何打算的?”
“本来啊我打算把你敲晕了活埋了的,还没行动呢!我就去郓城了。”竹篱嗔笑,用手扶着一旁的桃树,勉强扶着榆木。
榆木压着竹篱,而后抬起头来,定定的盯着竹篱,“你看家训,背律法,本打算是跟竹伯伯说,本打算借除了段家为理由,至于我,你根本就没算进去对吧!借着雁字信一了百了,娶妻生子,安安乐乐一辈子是吧?”
竹篱低下头,看着脚尖,顿了许久,才开口,“好像一直是那样打算的,可就是忍不住想你啊!”
“竹篱,我虽然怯懦,可也有那个胆量陪着你的。”
“我知道,可我没有。”
胆怯的两个人战战兢兢的前行,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气,只因想与心中那人白头偕老,爱是自私的,只能容忍的了对方,多一个都是疲累。
依稀记得那年,桃花树下,徐徐述言,字字承诺。
风吹过满山桃树,纷落了桃花,为着远行铺路。
榆木看着渐行渐远的桃花源,感慨万千,他与竹篱,一个将就着对方打算着留下,困守一生,一个为陪着对方准备着远行,浪迹天涯。所幸,有个好结局。
村东口的老槐树下那聚堆的婶娘仍绣着花唠着嗑,絮叨着家长里短,一回家,对着家里不争气的小子发火,不过是换辈了罢了。
张老奶奶端着木椅坐在树下痴痴的望着榆木离去的远方,那远方,有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与儿子,城墙之下的白骨堆中,还残留着血迹。
竹篱放下幕帘,轻叹了口气,“她丈夫是平阳叛乱时被诛杀的,她儿子是丹阳之役时战亡的,你说,她可曾后悔当日让儿参军?”
若是不参军,娶妻生子,颐养天年,一生安安稳稳和和乐乐的,至少比现在孤苦一人要好。
“不,她不曾后悔过,这是她丈夫的遗愿。”榆木垂下眼眸,极肯定的说。
当初既定,而今也不会后悔。
榆木提壶斟茶,清茗香满溢,缓缓水流声,和着咕咕车轮声。
竹篱挑开车帘,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再看了眼车内安静的提笔抄经的榆木,复而看向窗外,再未转头看着榆木。
白首痴想妄,而今已成真,对坐无话谈,偏又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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