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听完才松了口气,这老狐狸。
他立刻表态:“院长放心,那五百万,会以辉雄集团的名义捐助给学院,徐董有信誉,您大可放心。我对本院的学术氛围很满意,对校园生活也非常向往,今后也会继续留在学校,暂时没有离校的打算,还望您多费心。”
张承德这下不说让他退学的话了,而是拿出一沓协议书:“辉雄集团是全球五百强的企业,徐总年轻有为,又有求知欲,我很欣赏。我这里有两份合同,一份给你,一份给令尊,希望二位的公司都能与我院签订毕业生就业合作协议,为我院就业率出一份力。”
这是有多在乎就业率,不过公司每年都得招聘,注入新鲜血液是必须的。
“从下半年起,每届至少六名以上的毕业生,进公司工作,并非廉价劳动力,而是作为储备人才进行培养……”徐亦接过协议翻看,以下还事技术岗,对工资和发展空间的要求,顿时就不淡定了,“一个院六名以上,多了。”
先不说长腾石化总公司在国外,过去了听不懂当地方言。
石化公司岗位各种各样,国内国外那么多学校,每年的毕业生非常之多,一个学校的学院院招就六人以上,比例不小。而且,院招类似于捡剩下的,有可能良莠不齐。
“嫌多?”张承德不高兴,能考进A大石化学院的学生!哪个不优秀,你个没学历的还挑剔,我的学生还不一定想进呢。
“五名以上,最少五名,不能再少了,”张承德拍板,“如果同意,那五百万不用捐给学院,就当给学生的未来投资了。”
石化学院培育出了那么多优秀人才,每年都有学生回报母校,而课题组老师的研究成果,国家重点项目的拨款等等,其实学院就挺有钱的。
徐亦对他肃然起敬。研究最烧钱,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买到专利打进国内市场,到时很缺人,怎么看公司都不亏,双赢。
徐亦做事雷厉风行,觉得可行的计划,从不拖泥带水。他当场给张审言打了通电话。
张审言一听就来兴了,告诉他说毕业生前面没加应届俩字,就包括硕士和博士毕业生,协议可以签。人事部那边,下次开视频会议的时候,顺便提一下就行了,不是问题。
合同一式两份,徐亦直接签了字,并和张承德院长握了手。
另一份合同,张承德硬塞到徐亦手里,委托他带回去交给他爸过目。
“徐亦同学,回去跟你爸好好谈谈,要当学生就不能自己说了算,还得有你爸支持。”
张承德顺带一提,有靠谱的公司,有好的岗位,跟你交情不错的老板,也可以跟学院联系……
徐亦觉得老头儿挺可爱,毕业生就业压力大,当院长的简直操碎了心。
最后,张承德警告道:“别闹事,下次要再惹是生非,就真要你退学了。”
徐亦愉快地比了个手势,张承德笑着摇了摇头。
刚出院办大楼,张审言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还是提醒他专利,专利,顺便说他爸的事不用担心,不想回就不回,他会派人去交涉,最大程度保证徐亦干正事的时候不被干预。
“我明天回去,隐形眼镜直接送到东临市,我原来住的房子。给我妈准备的礼物,就要那套首饰,别忘了。”
一想到要回去,徐亦就没什么好心情。
徐辉雄帮他出头的语气,还是和以前上学时一样,那一瞬间真让他有种被当成宝贝儿子的错觉。
真把他当成宝,难道不该尊重他的喜好?真看重他这个儿子,会在一瞬间翻脸,诋毁,蒙骗,把二十年的父子情谊毁了个彻底,一句道歉一句妥协都没有,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要接他回家。
回家?他原本是想跟陆以哲一起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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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医务室。
徐亦离开没多久,杨文数醒了,鼻血已经止住,他一脸焦急地问睡了多久,徐亦呢,回来没。
陆以哲还没走:“不用太担心,徐亦闹事,不影响班级。”同样,班级的处分也压不了他。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徐亦一听他爸满脸慌乱,陆以哲还是不放心,他见杨文数醒了,就想走了,说去吃晚饭。
“一起!”刘野说,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问要不要先搓一顿,顺便跟徐亦带点夜宵。
几人议论说,平时看徐亦挺成熟稳重的,会怕家长。徐亦家里管得挺严。
陆以哲走在前面,带着他们走进食堂,吃晚饭。
杨文数鼻子里塞着两坨卫生纸,吃得最慢,他一会就看看陆以哲,好几次欲言又止。
晚饭快吃完了,张边长去买水,刘野让付能跑腿去给徐亦买夜宵,付能刚走。
“给我也再带一份!”刘野也追了过去。
杨文数总算开口:“以哲,再问你个事。”
“嗯?”
杨文数两边眉毛往上顶,和他套近乎:“学院论坛上的校草投票,徐亦最开始的一票是不是你投的?”
陆以哲不解:“什么投票?”
“你不知道?不可能啊。”杨文数很惊讶。
“除了你,没别人了,我都问遍了。”包括借号给女生刷票的屌丝。
陆以哲是真不知道,也没兴趣。
杨文数一副生不如死状:“完了完了,我跟徐亦说,你投给他了。怎么跟他解释。”
一来就投他的,八成是真爱。
杨文数察觉到徐亦和陆以哲苗头不对,不是一天两天了,种种迹象都验证了他的猜测,特别是投票,他付出了口水和脑力。
特别是他都跟徐亦和姜淮说了,陆以哲喜欢徐亦。
如果陆以哲感情自律,却被姜淮污蔑成这样,徐亦被害得找家长,算起账来,怨恨值就得翻几倍了。
还有,不是陆以哲,到底是谁。
杨文数要抓狂了,他有强迫症啊。
就好像推导新公式,得出结论拿给人看,却发现中间出错,后面包括结论都得推翻重来。
“你太八卦了。”陆以哲一点也不惊讶,徐亦到哪个地方,好像都不愁没朋友。
高中是,大学也是。
“不用解释,”是谁不重要,陆以哲站起来说,“就当是我投的好了。”
杨文数动作一滞,抬起头,呆呆地哦了一声。
被误会也没关系,怎么觉得这句话比暗戳戳地投票,更带感。
陆以哲吃完,刘野和付能已经回来了,他接过张边长抛过来的水,说了句谢了,有事先走。
“你和韩硕为什么要投他?俩直男。”杨文数喊住刘野,徐亦住进宿舍第一天就征服了舍友。
刘野说纯粹男人的审美。杨文数看向付能。
“我也不知道投票,”付能很实诚,“徐亦的身材很好,还有胸肌,腹肌,真羡慕,当初他说等考试考完,就告诉我们怎么练。”
“会长带我装逼带我飞,论坛上还在讨论我们协会,感觉五一回来就好玩了!”杨文数等人都很期待,姜淮无耻得连揍他都嫌手累,五一过后,跟徐亦商量,直接把人踢出去算了。碍事又碍眼。
陆以哲没走远,还能听得见后面的谈话,只是小声议论就听不见了。
出了食堂,他给董忠磷打电话,董忠磷不在学校,让他回家注意安全,问他还有什么事,还安慰他别太难过。
“我没事。”论坛上的事都传到老师耳朵里了,陆以哲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没去教学区,而是直接回宿舍打扫卫生,顺便收拾行李。
快九点的时候,陆以哲接到徐亦的电话,里头传来徐亦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脆弱。
“有空吗?出来聊聊。”
陆以哲去找钥匙:“有空,出什么事了。”
“院长让我退学……”
陆以哲呼吸一滞:“你在哪?”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敞开的行李箱一扔,拿着钥匙就往外走,出了门,看到徐亦站在门口,朝他晃了晃手机。
“在这儿。”
走廊上亮着灯,徐亦靠在尽头的护栏上,冷风吹得头发略显凌乱,他眯着眼睛,神情疲惫。
“然后呢?你就退学了?”陆以哲说。
“没有,”徐亦笑着对他说,“我舍不得你。”
陆以哲只当他在开玩笑,差点以为徐亦退学,又直接消失。
高三那年,高考倒计时三十天,徐亦突然间从学校消失,连一起玩的朋友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后来打听才知道是家里出事,大受打击之类的,还传出他发疯的消息。
临近高考,陆以哲一直在学校,却再也没见徐亦出现过。
陆以哲琢磨了下,问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
徐亦说:“以前挺好的。”
“后来上高中,我跟家里出柜,我爸叫人把我打晕了,送到教育基地,挨一群教官的揍,去了两次之后,他又抓我去见心理医生,说我精神失常,我妈跟他离了婚,他让我滚,关系就不好了。几年没联系。”
徐亦语气平淡,一口气说完又加了句,“三年来第一次通话,就是这次找家长。”
陆以哲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消息,他的情绪还没跟上徐亦的语速做出半分变化,就听完了全部。
而且样样都不简单,陆以哲心说你经历了多少。
徐亦认真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