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秦昊以往意气风发的语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忽略的哽咽声。
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他方才说道：“雨涵，我不会结婚的，但是我也不能再见你。我们……”说到这儿，秦昊的声音有些哽咽，良久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垂垂老矣时，假如你仍然愿意搭理我，那咱们就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度过余下的日子……”
话未说完，秦昊便把电话挂掉了。
言雨涵呆立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回神。
秦昊的性子一向刚强，能让他说出不再见面的话语，可以想见他是受到了威胁。
而能威胁他的，自然就是自己了。
言雨涵甚至能想象的到，秦昊的家人会如何逼他就范。
长长叹了口气，言雨涵捏了捏疼痛的额头。
他知道对方的目的已然达成了，秦昊对他的在乎，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秦家的人用他的生命安危威胁秦昊，秦昊一定会选择妥协。而正是因为清楚这些，言雨涵的心方才很痛很痛。
想着秦昊刚刚说的不会结婚，言雨涵明白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至于后面垂垂老矣那番话，秦昊可能是在暗示他们两人需要时间蛰伏等待。当有朝一日两人有能力与这些反对的人对抗之时，再携手并肩站在一起。
起身离开咖啡厅时，言雨涵只觉得头脑里昏昏沉沉的。没等他从失落中回神，便听到了周围众人的大叫声。
被撞飞的一刹那，言雨涵只觉得浑身突然间没了力气，就连眼睛都没办法再次睁开……
恍惚间，言雨涵感觉眼前似乎弥漫着一层模糊的灯光，耳边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头脑中无数的片段闪过，言雨涵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了？
回想起与秦焱的会面，以及最后秦昊在电话里无奈的言语，言雨涵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莫非自己遭遇的车祸并非意外？
可若说车祸是秦家安排的，道理上又说不通。
秦昊什么个性，他家里人应该很清楚。他既然为了言雨涵的安危放弃了这段感情，那秦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对言雨涵下手，这简直是在挑动秦昊敏感的神经。
而秦焱，言雨涵虽然不喜欢对方那高高在上的神态，但也不得不承认，秦焱是个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的人，不像是会背后下黑手的阴险小人。
如此分析起来，他遭遇的这场车祸纯粹是偶然事件了？
想到这起偶然事件，很可能会被秦昊误解成秦家动用的手段，言雨涵就忍不住想笑。
活该，让你们瞧不起人。自己的家世地位如果都在秦家之上，秦焱又怎么敢那样对自己说话？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聪明才智往往比不上出身背景，想想也真够让人无奈的。
不知道自己伤的严不严重，若是变成植物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怀着对自己处境的深刻忧虑，言雨涵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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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知过了多久，言雨涵猛然睁开眼睛。剧烈的心跳声让他明白自己还活着。
望着房顶泛黄的纸张，言雨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慢慢移动脖子，看清了房间内的摆设。
这一刻言雨涵直接怔住了，这里不是医院病房，也不是自己租住的小区，这里竟然是自己幼年时住着的房间——爷爷奶奶的家。
难道自己还在做梦？
言雨涵忍不住用手狠狠捏了捏大腿，突来的剧痛让他明白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望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言雨涵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爷爷奶奶为他准备的房间，狭小阴暗。自从父亲在他三岁那年过世，爷爷奶奶就看他们一家非常的不爽。
奶奶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丧门星”三个字，她觉得是因为母亲命硬，这才克死了他的儿子。
言雨涵的母亲在镇上的高中教书，因为工作繁忙，没办法看顾言雨涵，只能将他交给爷爷奶奶来带。
言雨涵记事早，他从小就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他。每次母亲带来的钱和吃食，十有八九都进了大伯家堂哥的嘴里。
有时候饿的不行，言雨涵会将堂哥掉到地上的东西拾起来吃掉。奶奶看到了，就会骂他是饿死鬼投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好像是在他六岁时，母亲突然来接他，撞见了奶奶喂堂哥吃东西，而他却在捡拾地上的食物。后来，母亲和奶奶大吵了一架，就带着他离开了奶奶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言雨涵穿好衣服，还没下床，便听到奶奶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喊道：“小兔崽子，吃饭时候还不起，等我去请你不成？”
在奶奶的嘴里，他就是小兔崽子，连个名字都没有。
言雨涵从狭小的睡房出来后，却听到奶奶柔声对大伯家的堂哥言孟熙说道：“小熙，今天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羹，你多吃点。”
这样的差别待遇，言雨涵小就习惯了。
后来听母亲说，他父亲是奶奶最小的儿子，又最有出息，是镇上第一个大学生，考上的还是北京的名牌大学。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就仿佛古代的状元一般，是让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可是如此优秀的父亲，却在大学毕业后带着母亲回到了镇上。尤其母亲没有娘家，用这里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撑腰的人，奶奶自然对母亲有些刻薄。
只是父亲毕竟是奶奶最疼爱的孩子，所以姐姐小时候还是挺受宠的。可惜父亲生性要强，想要给妻儿最好的生活，起早贪黑的赚钱，结果劳累过度，突然间猝死了。
父亲的死，让奶奶将母亲视为了眼中钉，对他这个孙子自然就恨屋及乌了。
言雨涵望着桌子上的半碗白饭和两块咸菜，没说什么，坐到椅子上，用白饭就着咸菜，几口就吃完了。
只是半碗饭根本吃不饱，言雨涵说道：“奶奶，我还饿。”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饭没了，要吃等中午吧。”奶奶对他一贯的口气差。
言雨涵的身体里毕竟住了一个快三十岁的灵魂，所以奶奶口气再差，他也不痛不痒。若是真正的六岁孩子，这时可能会委屈的哭泣吧。
堂哥吃完饭，奶奶便带着他出门玩了，言雨涵自然是被人遗忘的那一个。
儿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记不清母亲是哪一天带她离开的。
不过这时候要是让他去吃堂哥掉到地上的东西，他是肯定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那就只能另想法子离开了。
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言雨涵知道，他不仅早晨没吃饱，昨天晚上恐怕也是饿着肚子的。
既然奶奶不喜欢他，那他还是自觉的早点离开这个家吧。
言雨涵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看了看紧闭着的院门，又瞧了一眼墙角大伯准备盖房的砖头，顿时有了主意。
从一层层的砖头上爬上去，言雨涵很容易便来到了墙头上。
瞄了一眼墙外面的土堆，言雨涵看准了角度跳了下去。
墙头不高，土堆又有缓冲作用，所以言雨涵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
他看着有些熟悉的街道，便向着镇一高的方向行去。
☆、第四章
镇高中距离言雨涵爷爷奶奶家有一段距离，不过九十年代初期，小孩子在街上玩是常有的事儿，没人会觉得不安全。
言雨涵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走到了镇高中的大门口，看门的老大爷瞧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子一直朝里看，便从传达室走出来说道：“小朋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玩儿的地方，快点回家去吧。”
言雨涵望着记忆中破旧的学校，微微有些感慨。
当年他还曾想过自己在这里读高中呢。只是后来，母亲和奶奶吵架后，便带着他和姐姐到了常乐市，再也没回过这个小镇。
言雨涵正回忆着往事，便听到看门大爷的话语。
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爷爷好，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找妈妈的。我妈妈叫叶芳。”
“原来是叶老师的孩子啊，以前老看到叶老师的女儿，没想到她还有你这么大个儿子。那你进来吧，一会儿爷爷带你去找你妈妈。”
“谢谢爷爷。”
言雨涵在传达室待了一会儿，便由看门大爷领着去了高三办公室。
叶芳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平日里工作繁忙。
这一天刚刚下课回到办公室，她便看到留在公婆家的儿子出现在了眼前。
叶芳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干脆请了半天假，带着儿子回了家。
叶芳住的地方是学校分配的职工家属房，面积不大，勉强隔出了两个卧室。
进了门，她便问道：“小涵，你怎么自己来找妈妈了，爷爷奶奶呢？”
言雨涵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这会儿他两只眼睛里满含着泪水，可怜兮兮地问道：“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