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子所言,又不尽是错的。”赫连幼清话锋一转。“虽世子不会成为本宫真正的驸马,却有机会成为本宫暂时的预定驸马。”
顾文君打量着赫连幼清。
这话乍一听似乎前后矛盾,但细细掰碎,却又……
合情合理。
顾文君有点恍然明白过来,不过经此上面一事,怕重蹈覆辙的她谨慎道:“请殿下明示。”
“正如本宫适才说的,驸马一事父皇已有决策,于藩王世子之中必然会挑选一人出来,待到北静王世子入宫觐见之时,本宫要你进宫面圣,向父皇……”午后的阳光跌落她的精致的眉眼中,细碎的化为她眼角的红晕,一点点晕开昳丽的姿容。“求娶本宫。”
顾文君眸光微闪。
“至于之后,世子也不必担心,这后面的时间可长可短,谁知道婚事是否能成?”赫连幼清又道。
她虽没猜到赫连幼清有意让她进宫求娶,但长公主言下之意却也听了个明白。
老皇帝要为长公主挑选驸马一事势在必行,赫连幼清避无可避,只得假装应下,毕竟从赐婚到完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日后找到机会禀明圣上,解除婚约。
若实在不成,两人成婚后,又不是不能和离。
换句话来讲,将来若是太子继位,长公主想要和离还不是当今一句话的事。
so easy。
“臣有一问,还望殿下解惑。”顾文君目光落在了赫连幼清的身上。“为何是臣?”
那么多人中赫连幼清为什么偏偏挑中自己?
“自是因为文君识大体,懂得分寸,本宫思前想去,还是觉得文君最为合适。”
对于赫连幼清扯谎都不打草稿的万金油理由,顾文君笑了起来。
“承蒙殿下赏识,臣不胜惶恐,不过。”她抬眼看向赫连幼清,与此同时却又更进一步的靠近。
两人此时又一次仅有一步距离。
“殿下觉得,您这个理由,臣可会相信?”
顾文君脚下未动,上身稍微向前倾。
“信与不信,之于世子重要吗?世子应该考虑的,是本宫提出的条件,世子可还满意。”
顾文君闻言眉心一跳。
“换句话来说,本宫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赫连幼清见顾文君再次靠了过来,冷眼撇了过去,或许是赫连幼清这道冷眼有点狠,那本欲倾过来的人登时顿住。
“文君莫不是忘了,之前你是如何搪塞本宫的?”
哎呀,你还记仇呢你。
顾文君笑着弯起了眼,眸中似含一缕风情秀丽迷人。
“殿下所言甚是,倒是臣想的偏左了,不过,殿下开出的条件,臣……”顾文君意味不明的拉长了音,她偏头看着赫连幼清,笑的眉如新月,唇色桃红。“一点都不感兴趣。”
两人四目相对,一人笑而婉约灿烂的朝如春华,另一人面沉冷寂敛如姑射之月,摇摇不敢令人直视。
半响,原本面无表情的赫连幼清却轻笑了一声。
似是低言,又似轻叹。
“你不感兴趣?”
顾文君本想耿直的回一句‘昂’,但鉴于眼下情况不对,到底是闭上了嘴。
但赫连幼清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将头上的那枚玉蝉拿在手中,而顾文君的视线自然围着赫连幼清的转。
“但你对它感兴趣不是吗?”
顾文君脸上的笑容稍稍顿了顿。
赫连幼清笑着眼中蔓上了一道冷。
“是以,世子何必同本宫欲盖弥彰。”
赫连幼清看向了顾文君,对方微妙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幼时的她站在东宫的宫楼之上,彼时阿兄遭到张阁老攻歼,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阿兄以杖毙宫内一十三人,中书令张明等众满门抄斩堪堪化解危机。
“这世上最难办的便是无利可图之人,若是无利,纵是你有千种理由,也打动不得,这种人最令人生畏。”阿兄说到这里时,面上尤挂三分笑意,但偏偏七分又冷到了骨子里。“好在这类人为世间少有,便是有了,也早早的葬于他人之手。”
第九十二章
若是换成别人, 顾文君甚至会幸灾乐祸的鼓掌。
但当下换成了她自己,她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过明显, 以至于被赫连幼清抓住了软肋。
好气!
顾文君还真想有点骨气的抬手拒约,但目光落在玉蝉上那句‘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殿下说笑了。”顾文君眸光微闪,笑容满满。“若是能帮得上殿下的忙,臣自当肝脑涂地。所以只需要臣求娶殿下即可?”
见赫连幼清一副‘你在想美事吗’的表情后, 顾文君就知道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赫连幼清道:“文君虽在藩王世子之中地位不稳,但到底是镇南王世子, 你我即定下婚期,便承下合作。常言上下同欲者胜。本宫虽不需世子干涉过多,但即为合作亦必拿出诚意, 若不然只是区区求娶, 本宫又何故找文君?届时太子登基之时,便是玉蝉归文君之日。”
所以说白了还是要帮忙,并且还是以世子驸马的身份去帮。
顾文君眼珠子一转, 颔首道:“臣固然明白殿下的意思,只不过……”她话锋一转, 便是一叹。“臣的身子自小就不大好的, 幸的祖宗护佑, 勉强成人,是以倍感珍惜。今听得殿下一言, 甚觉惭愧,故思来想去委实又心中不安,怕稍有差错,坏了殿下大计。”
赫连幼清眉心一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怕死。”顾文君直白道。
赫连幼清:“……”
还真不愧是你。
“本宫即是说了不会让你干涉过多,文君还觉得自己会危险几分?”
等的就是你这句承诺。
但老实说, 顾文君还不是很相信赫连幼清能确保她的安全。
只不过……
她看向玉蝉。
“承蒙殿下厚爱,臣不胜感激。”顾文君笑道:“适才殿下所言,臣倒是有两点想要请教。其一,若圣人心中人选并非是臣,殿下的一番‘苦心’岂不是付诸东流。其二,若真如殿下心中所愿万事顺心,事成之后,殿下手中的这枚玉蝉,是不是就归臣了?”
既然赫连幼清点破,顾文君自觉的没必要继续猜测下去。
已经猜错两次的她可不敢拿玉蝉‘涉险’。
赫连幼清看了顾文君良久,轻笑了一声。“怎么?终于不藏着了?”
“殿下慧眼如炬,臣又怎敢有半分隐瞒?”顾文君笑的自己都觉得假。
“本宫既以拿诚意,自是不会有所弃言,倒是世子。” 赫连幼清笑容微微收敛,眸光凛凛如寒,清的直接透亮。“可有心令此事事成?至于你说的第一点,不正应是文君该努力的吗?”
大姐还没开始你就甩锅,这样可不对哦~
既然合作,单枪匹马还叫什么合作?
“话虽如此,但仅凭臣一人怕是不成。”顾文君作揖道:“于殿下而言,圣人乃是亲父,顾某身为外臣,自是没有殿下于圣人亲厚,臣亦不是推脱责任,而是希望臣求娶之时,殿下能助臣一臂之力。”
“那便要且看文君诚意如何了。”赫连幼清道。
顾文君歪头打量和赫连幼清,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赫连幼清。
该怎么说好呢,已经早就多少习惯顾文君不按常理出牌,赫连幼清扭头就走。
顾文君一愣,暗暗嘀咕小公主不像之前那样好忽悠,还真不好办。
顾文君紧跟其后,哪知对方压根就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围着园林转。
你果然是想搞我吧。
已经接连被蚊子叮了三四个包的顾文君抓耳挠腮。
赫连幼清步入亭中。
亭下凉风徐徐,春日浪漫。
就在顾文君想跟上前打算找个理由离开时,便见着司琴走了过来,并将一枚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囊递给了顾文君。
半球状的炉体,还不足婴儿巴掌大小,通体镂空花鸟纹,上下球体间可有活扣开启。
顾文君托在手掌去瞧,球内两层双轴相连的同心圆几环内似乎装有香盂,球外一根银链吊坠,看着倒像是悬挂系带,又可托于掌心把玩。
设计精巧绝伦,凑到鼻子前闻一闻,清香之余还有淡淡的一抹药味。
顾文君拖着香囊疑惑的看向司琴。
相比司画一见顾文君就一副想要怼天怼地的模样,身为大宫女的司琴态度温和,虽多少带了点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但人家态度摆的是相当恭谨,并且温婉的传达了赫连幼清让她先行离开的意思。
至于香囊,是赫连幼清给的,作用可驱蚊虫,司琴过来,一是送香囊,二则便是要将顾文君送出去。
顾文君听了忍不住一乐,她看了一眼坐在亭中的赫连幼清,笑道:“那便有劳司琴姑娘了。”
司琴颔首低垂,只说不敢。
离开前,顾文君回首又瞧了一眼赫连幼清所在的亭子。
彼时春日正好,赫连幼清的侧影在亭中纱幔影影绰绰,风卷珠帘间,似心有所管,赫连幼清转头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