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都在观赏顾文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变化脸色的赫连幼清突然间生出一丝有气无力来。
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偏偏就让她遇到顾文君这么一个奇葩来。
都说聪明人之间好打交道,她其实倒也不觉得顾文君不是个聪明人,事实上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顾文君是个妙人。
具体妙在哪里不妨回头想想之前这人的举动,一言一行,颇有些让人出其不意。
但这妙人却时常让赫连幼清在交流时有一种抠不出挖不出来的感觉。
“本宫并不觉得。”良久赫连幼清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一时雷雨震天,一个在屋内,一个在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顾文君错开了视线,努力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小民只是想雨稍微小一些再离开。”
“是吗?”赫连
幼清冷冷一笑。“那文君推本宫的窗又是为何?”
顾文君一躬身,表情谦逊的认真,微蹙的眉下难掩一抹严肃,禁不住让落在她身上视线的赫连幼清心下也微妙起来。
难不成是有其他要紧的事?
虽来武林盟之前赫连幼清心中已有成算,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即使十拿九稳也并不是万无一失,就怕横生枝节,棋差一着。
赫连幼清定定的看着顾文君。
就在她屏住呼吸不知顾文君会说出什么话语惊四座时,便听到道:
“手欠。”
赫连幼清:“.…..”
呼吸起伏了几瞬,明显察觉出被顾文君捉弄的赫连幼清怒极反笑,她笑的清浅,清浅的连眸光都泛着冷。
也就在这时顾文君忽然上前一步凑近过来,顶着赫连幼清的冷眸轻声道:“假山后有人。”
她说的小声,小声的几乎被雨雾盖住。
原本在顾文君靠过来时就心生恼怒的赫连幼清眸光一颤,她凝眉偏头看向又贴上一步的顾文君,沉声道:“怎么?你是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出言相骗?
顾文君觉得自己还真挺冤枉的,怎么她说真话时没人信,假话倒是被他人信了个准头。
两人此时仅有一指距离,顾文君又刻意挡在赫连幼清身前,若不是隔着窗扉,怕是落在外人眼中赫连幼清几乎是靠在顾文君的怀里。
“不仅是假山,廊下东北角上方,位于莲池西侧……”顾文君缓慢的说,她每说一句都稍微的靠近赫连幼清的耳际,直到说了第六个人时,几乎是有些耳鬓厮磨的距离。
“想来这武林盟也并非如殿下所料那般安全才是。”顾文君落下一语,似是叹息在赫连幼清耳边缠绕。
“你既已知晓,为何不在屋内说?”多少料定被他人所监视的赫连幼清眉目清冷,说出的话轻若低语,但看其颜色怕心情并没有所表现的那般良好。
“殿下并没有给我时间。”顾文君轻声应道。
顾文君并未继续说下去,但晓得是刚刚自己把人撵出去的赫连幼清顿时被噎的够呛。
赫连幼清转头看她,因一时心神都放在顾文君说出的信息上,故而并没有留意到两人近乎贴面的距离。
呼吸悄然的打在脸颊,缭
绕着雨雾中的湿气,竟有些似是而非的缠绵意味儿。
赫连幼清掀起了眼。
有雨悄然的滴落在了眉梢,顺着那一抹艳红的眼角,犹如丹凤艳红的翎羽,闯入了亮如点漆的漆黑深潭。
眸光熠熠,禁不住的陌上心头。
顾文君心头一颤,说不上来的意味不明。
“那你现在说又是为何?”
映在她瞳孔中的赫连幼清形容昳丽,娟秀的眉宇下,一双眼清清如塞外玄月,璀璨的仿佛盈满了落日山河。
“自是因为担心殿下。”顾文君敛眉轻声道。
“你就不怕被他人听见?”赫连幼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她并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也没有缩短,只是定定的盯着顾文君,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冷。
任谁看来,顾文君的亲近已明显僭越。
“殿下放心。”顾文君低低笑着。“除了你我,自是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她话音一顿,又兀自笑了起来。“当然,如果殿下想告诉别人就另算了。”
顾文君本就底子不差,这般一笑眉目舒清,姣好的面容彷如清风朗月,徒留一抹温良的笑意品在嘴角,化为一道浅浅的酒窝。
我脑子坏了我告诉别人!
没好气的剜了顾文君一眼,赫连幼清眼瞧着顾文君压根没有意识到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心知对方不是故意为之就是心存不轨,左右也不是个好的,正要冷声斥责,便听到顾文君的声音。
“方才事发突然,小民僭越之处,还望殿下恕罪。”她说着便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作揖。
刚刚还暧昧的距离因顾文君的退后而荡然无存,想要叱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也不甘心的咽下去。
“顾家大郎倒是好本事。”赫连幼清冷冷一笑。
不止手欠,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嘴还欠的顾文君想要开口,就见着插在赫连幼清发髻上的金凤琉璃丹霞簪忽的掉落在地。
就连赫连幼清本人都没想到金簪会从发髻上掉落,正拧眉之际,就见着顾文君已经弯下腰将金簪捡起,并从怀中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慢条斯理,一静一动皆如画中人。
绵绵细雨之中,青年眉目温润,贴在指腹上的金银越加衬着修长而股指匀称。
明明擦拭着金簪,却兀自让赫连幼清不自然起来。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那抹情绪,赫连幼清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着顾文君又上前一步,将金簪稳稳当当的别在她的发髻上。
“天寒雾重,殿下可要小心些。”
第四十章
顾文君说的隐晦, 但耐不住听的人多想。
再次贴上来的人身上染着淡淡的烟雨,混着清冽的药香竟一时让赫连幼清心跳微妙的加快。她甚至来不及琢磨对方话里的意思,对方便已然将金簪插?入了发髻中。
事实上每次都试图在赫连幼清眼前刷好感的顾文君真心觉得自己是挺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貌似对方还不领情。
手下的青丝柔软黑亮,越加衬着其上的金叶白玉蝉别致透泽。
顾文君留恋的将手抚摸在玉蝉亮白的表面, 能量如流水倾泻钻入指尖, 禁不住让顾文君指尖都跟着发颤。
到底是不敢停留太久。
顾文君垂下了眼,视线顺势的落在了赫连幼清身上。
视线中, 对方微微弯起的睫毛在雨雾中轻微的震颤, 然后在下一刻慢慢的掀起了眼尾。
那一眼犹如烟雨朦胧, 璀璨的仿若天边朗月, 衬着微红的眼角,竟格外动人起来。
顾文君忍不住晃了下神。
口中喃喃低语恍若不知。
“其实殿下也是甚美的。”
所以为什么要嫉妒自己的颜值呢?
顾文君并没有听到回复,事实上在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还是因为面前忽然拍上来的窗扉。
赫连幼清用力的关上的窗。
啪的一声。
险些打到顾文君不错的面皮。
吓了好一大跳。
知道在多站无意的顾文君叹了口气, 心下哀怨也不知何时能将玉蝉骗到手里的她最近正在琢磨要不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玉蝉偷到手。
全不知自认为轻不可闻的叹气落在了窗内赫连幼清的耳中化为别样的情绪染上心头, 撑着伞的顾文君回到自己所在的院落后就美美的睡上一觉。
原本在她看来只要静心等待武林大会召开,届时看赫连幼清如何出招时, 竟意外迎来了一直隐瞒身份的李楚机。
“那日我观小友真气震荡, 隐有我道家传统,可是师出何人?”已经服用解毒药的李楚机全没有前日萎靡,神采奕奕的样子看来也是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小子是不知的。”压根就不晓得异能多少被李楚机察觉出来的顾文君先是心中一动, 继而打起了擦边球。“只是前几
年日因身子不大好, 去避暑山庄时偶遇一位老者, 那老者也不说姓甚名谁,只感怀小子心思纯善,这才简单的教习了些功法,小子起初也并不在意,哪知习得之后身子越加通畅, 本感恩老者,却在庄内找不到半个人影。”她说到这里时为李楚机倒了杯热茶。“想来世外高人都不爱沾染红尘俗世,这才没有留下什么讯息离开。”
李楚机似有所感的略微点头,眸中若有所思倒是让人辨不清他对顾文君所言信了几分。
就在顾文君想着要不要找其他理由时,就听李楚机道:“道家一脉博大精深,小友仅凭那道家先辈指点便悟出真气,想必慧根定是不差。”他转首看向顾文君,神色认真。“李某自幼拜入青山,而立之年领悟剑意,创下剑气一十九阵,法外炼心,时有磨砺,却因瓶颈而迟迟无所进展。当日见小友剑气犹如法外化身,李某忽的灵感而至却又一时捉摸不及,这几日更是万蚁噬心,不得进展。思来想去觉得根由或许在小友身上。”他语气一顿,眼中难掩跃跃欲试。“李某不才,想和小友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