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 (卷发子)

　　那个人听到吴辰的声音，像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站了起来，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最后大步走过来，当他走到光线下，吴辰才看清他的面容，这是个清秀的青年，年龄大概二十出头，青年剃了个板寸头，不好意思的笑着，手放在皱巴巴的衣角擦了擦，伸出手来，“你好。”
　　吴辰手里拿着茶杯，有点不明所以，迟疑的开口：“为什么……要……握手？”
　　青年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僵了三秒，尴尬的放下手，“哈哈哈，对哦，你可能不习惯，这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啊？是，是吗？”吴辰的脸瞬时红了，他抿着嘴，炯炯有神的双眼里透露出因为学识少的尴尬和羞愧。“你进来吧，外面冷。”
　　“好嘞！谢谢啦！”青年爽快的跨进了门卫室。
　　屋里只有一个办事的桌子和椅子，还有一张床，吴辰让青年坐在床上，在水瓶里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这里只有一个杯子，你不介意的话……”
　　“没事！没事！谢谢啊！”青年接过杯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热腾腾的雾气蒸的冻的僵了的脸暖了起来，他用两只手捧着杯子，让自己的手掌尽量大面积的接触暖暖的杯壁。
　　吴辰自从叫青年进来坐后，就一直没有开口，他坐在小窗子前，脑袋放空的发呆，和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青年见吴辰不理他，也不感觉不自在，他朝四周观察了一会，肖队大半夜的让自己盯着这个小子，还自己查出他的住处，这个男人也看不出会做坏事的人啊？难道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哈哈，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哎！朋友，你好心让我进来暖身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啊？我叫江阴！”
　　吴辰回过神来，十年来他一直都是独处，只认识王叔一家，这样的环境养成他不会聊天的性格，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手指放在桌子上，不规律的敲打着，斟酌片刻，才开口道：“你好，我叫吴辰。”
　　短短一会的相处，江阴已经摸透吴辰的性格了，看他大半天才回一句，也不急，就乐呵呵道：“我25了，看起来你比我小，我就叫你吴弟吧！你在这干多久啦？待遇好不好？你住哪呀？”
　　吴辰被一连串的问句问的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回答哪个，好半天挤出一句：“我今年27了，比你大。”
　　“27？！”江阴瞪大眼睛，“不可能吧？你看起来比我小好多啊！”没想到自己工作两年，阅人无数，居然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还大，真是无颜回去和那伙兄弟们吹嘘了！见吴辰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江阴咳嗽一声，压住自己的情绪，干笑道：“那我叫你吴哥吧！如果你不介意收我这个弟弟！”
　　“别，别……”吴辰急了，自己就让他进来歇一会，而且屋子还是公司的，怎么好意思再让青年叫自己一声哥。
　　“吴哥！你别这么客气，要不是你，我今晚呆在外面就要冻死了！你就不要推辞了！”
　　吴辰见青年严肃的表情，也不好说什么，就唯唯诺诺的应了，之后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吴辰这才理清楚思绪，咽了咽口水，开口回答青年的问题，“我在这干五年了，待遇不错，我就在附近的民租房那租了个小屋子，你……”他抬眼看了青年一下，继续道：“你为什么三点多待在外面？”
　　“那个……”江阴抓抓头发，眼珠子转了一圈，开口道：“其实我是个警察，嘿嘿，因为我的头让我跟踪一个可疑的人，所以才大半夜在这里蹲着。”
　　听到警察这个词，吴辰顿时紧张起来，他以为青年只不过是来这找工作暂时找不到地方住，想到自己刚来的前几年，也是像这样露宿街头，幸好遇到王叔，不仅给他住处，还给他找了个工作，就一时心软，便好心叫青年进来了。原来青年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工作，还是警察，想到这，吴辰心情低落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做的好事原来是多此一举。
　　“不，不好意思啊，没有，打扰你的工作吧？”
　　“没有，没有，吴哥你让我进来实在太感谢了，不然我忙活一夜，不仅没收获，还冻个半死！”
　　天色渐白，江阴不好再待这了，他和吴辰打了声招呼，“吴哥，我就先走了！局里还有事呢！这是我手机号码，下次有空请你吃饭，算对这次的谢礼了！”
　　吴辰接过写了手机号码的名片，舔舔嘴唇，只说了句“再见”，青年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外。就帮了这点小忙，请吃饭，也太……算了，人都走了，下次他打电话来，在拒绝吧。
　　



30
门卫- 三十章-近现代文-

“肖队，早上好！”
　　“嗯，”肖秀荣淡淡应了声，“要你办的事呢？”昨晚半夜局里来电话，肖秀荣就临时把在家里睡觉的江阴叫了过来，招呼了几句，便走了。
　　“呃，”江阴摸摸头，呲着牙笑，“你刚走一会我就给吴哥发现了，不过他人真好，怕我冻着，就叫我进屋，嘿嘿。”
　　“吴哥？”肖秀荣眉头一皱，脸上明显不太高兴，淡淡道：“关系这么好了？”
　　江阴没有发现，依旧笑嘻嘻的，“哎！肖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交际能力好呀！还有吴哥怎么招惹你了？要你盯着他？我觉得吴哥不会是干坏事的人啊？”
　　“哼，”肖秀荣从鼻孔里轻哼一声，继续问：“那他现在的地址在哪？”
　　“我只知道他住在附近的民租房里，应该就在大华广场那里的，我待在他那到早上了，不好再跟踪他啦。”江阴抬头疑惑的看着忽然脸色阴沉的肖秀荣，自己从刚才到现在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啊？
　　“好了，今天没什么大事，给你放半天假，回去补觉吧。”
　　“好嘞！太感谢了，肖队！”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江阴，肖秀荣无奈的叹口气，这小子都二十五了，什么时候能稳重点。他抬起手腕，看看手表，走到座位，把搭在椅子上的大衣拿起来穿上，快步走了出去，打了个车，“去大华广场。”
　　下车，付了钱，肖秀荣坐在广场喷泉边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着，叼在嘴里，他还没有想好，该以怎样的自己去见吴辰，他害怕如果自己没有做好，又像十年前一样，让他逃了。
　　吴辰早上六点下班，过来接班的王叔又给他带了早餐，两个肉包子和一袋豆浆，吴辰知道拒绝也没用，就万分感谢的接过，再三道谢。在门卫室里吃完早餐，身体已经热腾腾的，暖气洋溢着全身上下。他心情很好的快步走着，到大华广场时，吴辰以前一直都是直接回到小租屋，但今天他忽然很想去走走，顺便看看那些老人家们打太极拳。吴辰抱着包，站在花坛边，长椅那坐着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低着头，手里夹着烟，看不清楚脸，应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他不想打扰到别人于是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铺在花坛边，坐了上去。
　　现在这么早回去也没事，都是坐着发呆，或者睡觉，吴辰这些年就这样过过来，整个人的思维也变得迟钝，上班，回小租屋，发呆，唯一娱乐项目就是看看报纸。但是他看的慢，而且十分仔细，一份报纸要看一个星期。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生活过得平淡的像一杯凉了的开水，这样很满足了，如果稍微给点热度，自己恐怕受不住。正想的出神，眼前出现一双擦地发亮的男士皮鞋，他以为自己挡着人了，就把前伸的腿往回缩了缩，把自己蜷成一小团。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个拥抱就落了下来，吴辰一下子被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衣服上清新的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现在整个人处于懵了的状态，僵着身子，慌慌张张的说：“你，你放开，你是谁啊？”
　　“吴辰，是我。”肖秀荣本来不想这么快和吴辰相见的，但是就在刚才，看到熟悉的身影，蹲坐在低矮的花坛边，脚步就不听使唤的走了过来，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当熟悉的温度重回怀抱里，这些年来的愤怒，苦涩，难过，通通如过往云烟般，消逝不见。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就好。
　　“肖秀荣！”吴辰心里咯噔一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吴辰此时此刻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他抖着身子，使劲推开了肖秀荣的怀抱，紧闭着双眼，胡乱朝一个方向，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吴辰！不要跑了！”
　　肖秀荣被吴辰一时间的蛮劲来个措手不及，被推开了，眼睁睁的看着吴辰冲向喷泉的方向，他焦急的追了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抓住吴辰的手臂，吴辰的大脑此时是停止运行的，他闭着眼，咬着牙，眼前一片漆黑，他不愿再见到肖秀荣，在他心里，认为只要他和肖秀荣不相见，他们的关系就不会断的彻底。现在他爆发出一股力量来，用这十年堆积出的力气，向前冲，他也不知道向哪个方向，只要逃离肖秀荣在的地方就好。
　　肖秀荣虽然抓住了吴辰的手，却没有拉住他，两人都向前倒，一同掉进了喷泉的池水里。此时是冬季的早晨，池水冰冻刺骨。吴辰因为情绪激动，跑的太猛，那条受过伤的左腿忽然抽筋了，惨白着脸，牙齿紧咬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