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一天,他却收到一份来自里奥的不平常的邮件。邮件内容是,希望他出席以他自己作品为展品的画展。
彦冬至看到这个消息后,立刻给里奥打了个电话。
“里奥,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画展出?”冬至很生气,所以也不打算寒暄了。
“你托给我收藏的时候,只说了不许毁坏,不许送人,不许丢弃,你没说不许给别人看呐。”里奥很无辜的说。坐在里奥旁边的拉肯抱着肚子都快笑抽了,他真想不到常年面瘫的里奥居然这么会骗人。
“嗯?……”冬至仔细回想,他一时语塞。
“现在退掉也不行了,场地也定了,广告也接了,小册子我都已经安排了。这些东西取消的话,都有违约金。”里奥继续说,语气显得十分发愁。
“……”冬至郁闷的想,那些画当初真的不应该交给里奥保管。
事情要退回四个月前,冬至漫无目的的旅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接受了约翰教授那边的工作。回家搬家的时候,美国的朋友都好心的过来帮他,在收拾行李时,有一样东西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和谷雨一起生活的三年里,画满了谷雨的素描本,本子里的画,多数都是在谷雨睡着的时候他偷偷画的。这些闭着眼睛的谷雨在当时的冬至看来非常的可怕,但他真的无法扔掉这些属于他们的回忆。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拉肯提议让他们来帮他暂时收藏,如果日后他想要回,再还给他。
当时,冬至非常感谢拉肯的好意,就答应了。
“那好吧。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办展览。”作为对里奥他们的感谢,冬至决定还是给他们一个面子吧。
“北京。”
“……什么?”那里有谁,你们不知道吗?冬至在心里抱怨。
“北京不行吗?跟我们集团合作的一家企业正好可以举办展览,我们稍微聊了一下,于是就把展览定在他们酒店了。”
“……”
“冬至,如果你还在掰着指头数日子的话,你的生活永远停留在过去。我们都不忍心看见你这样。如果你想真的让自己释怀,最好面对那些你所逃避的。光是提到一个城市的名字,你就动摇的如此强烈,难道你以后都要躲着跟他有关系的事物吗?”
“……,我只是需要时间。”
“你不缺时间,你缺少的是勇气。”
“好吧。我知道了。”冬至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忘记?真的那么容易忘记吗?冬至把自己扔回到床上,用手挡住了窗户射进来的光线。
不想忘记真的不行吗?他长叹一声,起身出门上班了。
那敏儿要买的画是那副名为“肖像”的画,其实她也不是要买什么画,从走进展厅她就已经发现了于未来的目的。如果估计的没有错,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美籍华人画家就是彦冬至。
她要见画家本人无非是为了确认她的推测。但,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如果来的真是彦冬至,那万一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怎么办?而且在王瑞昱已经失忆的现在,他们相见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那敏儿想到这里赶忙补救:“不是,我不买了,不必见画家了。”
服务人员刚刚还笑容满面,听见客户立马又反悔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不见,你不见我还想见呢。”王瑞昱见那敏儿说了又反悔,赶忙反驳道。
那敏儿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服务人员很怕他们再反悔,于是赶紧笑呵呵的离开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一下卫生间,一会儿就回来。”王瑞昱撇了一眼那敏儿的满面愁容,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王瑞昱心里想的是,没什么人的画展,于未来偏偏要他来,若不是为了看画,那就是为了见人,所以这个画家一定得见见。
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转角时听见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有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时,他的脚步不禁停住了。这声音听起来为何让他的心口有些发痛。
“冬至,你现在去美国了吗?你不当医生了?”
“嗯,现在主要是教学辅助工作。”
“三年前你和他在一起,我决定退出。现在他为何不在你的身边?”
“……,五个月前他去世了。”
“……,这样啊。若让你现在就回到我身边,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但我会永远等着你,守护着你的。”
“老师,您这样的情谊让我非常感谢,但我想我没办法回应您的感情。”
“……,哈哈,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你把刚刚的忘记吧。”
听着两人脚步渐远,王瑞昱从转角现身,瞥见了一人的侧脸,那一闪而过的容颜让他的心猛地一跳。
嗯?跳什么?那是个男人吧。
王瑞昱在厕所一边洗手一边自言自语,一定是因为撞见了很少遇见的男同性恋表白现场,他的心才会这样跳的。对!一定是这样。
看见那敏儿,彦冬至愣在当场。是的,在北京有可能会遇到故人,但北京这么大,展览第一天就遇见实在是有些过于凑巧了吧。
“别惊讶,更惊讶的还在后头呢。彦医生,你最好先找个能扶的地方站好。”那敏儿平静的忠告说。
空旷的大厅里一串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敏儿姐,这位就是画家先生?”
突然听到这个他熟悉的声音,冬至的心猛地被揪紧。蹦到他脑中的第一个词是“不可能”。尽管心念着不可能,他还是急忙的转身,他的急切和惊讶令站在一旁的服务人员不禁奇怪。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王瑞昱。他本想非常有风度的伸手与之握手,友好的交谈。突然被灼灼的盯着,甚至是被抓住了袖子,他被这位“画家老师”吓的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转头看向那敏儿求助。
而那敏儿此刻坚决的把头看向别处,不打算趟浑水。
“谷雨?”冬至因为无法置信,微弱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瑞昱没有听清他的话,觉得对方这么看着自己一定是把自己和什么人混淆了:“什么?您叫我什么?我叫瑞昱,王瑞昱。”
听到王瑞昱的话,沉重的一闷棍正中彦冬至的胸口。
‘啊,他不认得我。他难道又失忆了?但他只是不认得我,却知道自己是王瑞昱,这么说他记起了以前?而且还和那敏儿站在一起,他们……’想到这里,冬至只觉得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险些摔倒。
王瑞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要摔倒的冬至。
“画家先生!你没事吧。”王瑞昱焦急的问。
被王瑞昱强健又有力的手拉住,冬至稳住了身体,但他的心更加动摇,手心里穿过来的体温只让他觉得寒冷。
“没事。”冬至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低头推了推眼镜。
现在不能太失态,要把今天应对过去!
王瑞昱见冬至站好了,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画家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听见这个问题,冬至的心猛地一跳,他该回答什么?他顿了一下,答案只有一个。“没有。”冬至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哦。没有啊。但您刚才一定把我和什么人搞混了吧。而且这些画里的人看起来跟我也很像,……”
不等王瑞昱再说下去,冬至打断说:“是有些像,说实话刚刚我也非常惊讶。所以有些失态了。这些画作里的模特是我的恋人,但他已经去世了。”
冬至看着墙壁上的画解释说,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那敏儿突然说话了:“彦医生,叫您过来是想问您这幅画怎么卖。”
“哦。这里的画都是不卖的,我没有打算卖。”
“不卖?真可惜,我挺喜欢这幅的说。”王瑞昱看着墙上那副“肖像”,又问:“这幅画的是作家自己吗?”
“把自己美化的太厉害了是吧。”彦冬至自嘲的说。
“不是,因为是素描,看起来年轻些,实际上并没有过度美化的感觉。”王瑞昱说的非常真诚中肯,一点也感觉不出恭维的口气。
“你若喜欢……”冬至顿了顿,“这些画虽然不卖,你若喜欢就送你吧。”
是的,这里的都送你也无所谓。
“送我?这不太好吧。”王瑞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可没想着要占这么大便宜。
“没什么,反正这些都……,都不值几个钱。”
王瑞昱还要推脱,那敏儿突然说:“送你你就收着吧,磨磨唧唧的。我饿了,出去吃饭了,你们聊,不用管我。”
那敏儿是故意离开,她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她也许会因为忍不住而把事实说了。
“敏儿姐?”
“别这么叫我,说了咱们俩不熟。”
“你最好还是追上去吧。”冬至看着那敏儿离去的背影对看着有些依依不舍的王瑞昱说。
“追上去?为什么?啊,您误会了,我跟她确实不熟,今天第一次见。”
见彦冬至一脸疑惑。
王瑞昱有些为难的说:“这种事情医生也嘱咐过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但我觉得如果是画家先生应该没有问题。其实我因为一场事故而失忆了,对于突然出现的家人和朋友我都没有印象,但他们对我都很好,所以就依赖他们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