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这一口气没能松到底,叶峥从短暂昏迷中醒转过来,他记挂着那躺在急救室里的人,晕都晕得不安生。等江可舟一被推出来,他立刻躺不住了,硬是强撑着从病床上爬起来,让严知行搀着他去了加护病房。
严知行本以为他看一眼就算了,看完还要乖乖回去打点滴。谁知叶峥随手把自己的点滴瓶子往输液架的另一端一挂,用空着的那只手拉过椅子,在江可舟病床边坐下,轻描淡写地宣布道:“你出去吧,我看着他。”
严知行:“……”
他跟在叶峥身边将近十年,从没发现自家老板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痴情种子”,真是失敬。
“叶总,您这样不行,”严知行头疼不已,“身体要紧,等江先生醒了您再过来也一样……”
叶峥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疲惫和憔悴一旦不加掩饰,脸上立刻显出病容来。他不肯多解释,只是轻声说:“我答应过他了。”
连江可舟自己都不太把这条命当回事,他要是不亲自守着,只怕这人不肯坚持,真敢直接撒手而去。
严知行劝不动他,又找不到人来治他,只好给他披衣添水,尽量让他坐得舒服一些,并打算明天就让医院给调个双人病房出来。
等江可舟彻底清醒过来,已是翌日下午。
彼时叶峥刚在严知行的三催四请下睡完一觉,洁癖发作地洗脸刮胡子换衣服,把自己打理得焕然一新,整洁得几乎看不出尚在病中。他的病房就在同一楼层,却拒绝了严知行搞双人病房的提议,理由是不想让江可舟生着病还要担心,把严助理气得内伤复发,差点摔门辞职。
江可舟两只手臂完全脱力,这会正酸痛不已,左肩被包成个大粽子,掌心里裹满纱布,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叶峥打外面光彩照人地进来,江可舟第一眼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别开了视线,心想:“哪来的这么大一棵摇钱树?真晃眼。”
叶峥探手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手背顺势在他侧脸蹭了一下:“感觉好点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掌冰凉,唯独掌心带着一点稀薄的暖意,融融地停留在江可舟耳畔。说来奇怪,江可舟醒来的第一眼就在不自觉地找他,潜意识里好像有个“叶峥应该在这里”的念头,非要亲眼看见他才安心。江可舟顺着他的手望上去,掠过突兀的腕骨,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用气音说:“没事。”
叶峥见他嗓子哑得厉害,嘴唇上烧起一层干裂死皮,便将他的床头摇起来,拿过柜上的水杯:“起来喝点水。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吗?”
大少爷天生不是伺候人的料,喂水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江可舟磕磕绊绊地喝完小半杯水,终于攒回了说话的力气,跟叶峥简略重述了昨晚被绑走后发生的事情。
叶峥一直等他讲完,才平静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江可舟敏锐地觉察到气氛不对,可惜脑子现在还蒙着,根本数不清自己昨晚到底落了多少把柄在叶峥那里,只得装傻,一脸无辜地望向叶峥。
叶峥问:“这回没有电话,我人就在这儿,想好怎么糊弄我了吗?”
江可舟是万万说不出“为你好”这种话的——因为肯定会被叶峥归为顶嘴,然后被他数落得体无完肤,只好避重就轻地答道:“伤口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我说过死不了的,现在这不是已经没事了?”
叶峥没好气地盯着他:“你这自信是从哪家菜市场批发的?”
江可舟不自然地别过头,干咳了一声:“……不是你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叶峥一愣,继而想起什么,顿时给气笑了,“跟你说过那么多话,就记住这些没用的了,没良心的东西。”
叶峥臭不要脸地把他说过混账话美化成了“没用的”,江可舟也心照不宣地配合了他的说法,但其实这句话的原话是“别的我不管,只要你活够五年,清完这笔烂账。之后你爱死不死,没人拦着你”。
江可舟刚跟了叶峥两三个月时,两人之间的床事比较频繁。虽然在叶峥的洁癖之下,卫生标准得到了相当严格的保证,但那时正赶上江可舟他爸江宏伟把人打成重伤,舅舅一天仨电话问他要钱。他的全部积蓄都贴出去了仍然不够,只好拼命打工赚钱。他白天累得筋疲力尽,晚上还要被叶峥翻来覆去地折腾,吃不好睡不好,十几天下来身体先撑不住了。
有天晚上江可舟从沙发上站起来,正要去给叶峥洗水果,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伸手想扶一下茶几,没扶住,结果一头栽倒在叶峥怀里。
叶峥当时被他吓了一跳,送到医院后又被医生灌了一耳朵“营养不良”“气血两亏”“免疫力下降”,顿时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让人去查江可舟到底瞒着他干了什么事。彻查之下发现江可舟家里急需用钱,叶总几乎出离愤怒:江可舟这混账东西可能是属王八的,快仨星期了吭都不吭一声!别的事也就算了。放着他一个现成的金主不闻不问,非要把自己逼成这个德行,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把自己了?
于是那天叶峥走路带风地杀进江可舟的病房,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不是觉得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啊?以为死了咱们俩之间的帐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我告诉你江可舟,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就是变成植物人,挺尸也得给我挺够五年!别的我不管,只要你活够五年,清完这笔烂账。之后你爱死不死,没人拦着你!”
那是江可舟第一次被叶峥骂,当时整个人都蒙了。叶峥万万没想到一句话被他记到现在,关键时刻还能拿出来堵他的嘴。他无语之余,忽然有点感慨:眼前人与记忆里病床上苍白瘦削的身影分毫不差地重合,似乎又有着细微不同——然而时隔多年,这个身影依旧能够准确地拨动他心中名为“怜惜”的那根弦。
☆、Chapter23
“对了,你要是不提这事我还想不起来,”叶峥指责道,“你这人一向嘴严主意正,属于知情不报的惯犯。你自己数数因为这都进了几次医院了,自作主张出什么好结果了吗?”
江可舟不知听没听进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嗯个屁嗯,”叶峥隔着被子轻轻掴了他一巴掌,“你长点心。这次就算了,但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敢瞒着我,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他的肢体语言轻松随意,甚至话也说的半带调笑,只在余音中藏着一点不引人注目的小心翼翼。这句话仿佛是在他心上开了个小口,昨夜埋下的恐慌和患得患失按捺不住,颤巍巍地冒出个头。
可惜被他倾注了半腔心血的对象并没随身携带显微镜——
江可舟虽然醒得快,但毕竟还在病中,精神不济,也不耐久坐,说了几句话就现出疲态来。叶峥察言观色,立刻打住话头,让他躺下拉好被子,俯身过去在唇角温温柔柔地一吮:“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江可舟涣散的目光扫过他撑在床沿的手背,困得连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你回去……不知道什么能醒,别等了……”
“嘘,闭眼。”叶峥抬手虚掩住他的眼睛,黑暗与掌心的温度一起笼罩下来,连对噩梦的恐惧都被冲淡了。片刻后,江可舟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叶峥移开手掌,见他鸦羽似的长睫安静温顺地垂在眼底,眼角眉峰衬着他苍白消瘦的脸,犹如宣纸上扫过一笔淡墨,素净得甚至有些寂寥。
这张脸实在称不上绝色,只胜在五官顺眼,线条柔润。在妖艳贱货云集的圈子里,江可舟这个类型其实也很常见,通常都是一时新鲜——就像肉吃多了偶尔要换换口味,吃点清淡的。叶峥原以为自己也一样,审美疲劳后看白纸格外顺眼,但经历过这么一出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吃素吃上瘾了。
他心里的异样,早就不是“新鲜感”能涵盖的了。
江可舟一觉睡到晚上八点半,醒来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但严知行居然还在病房里。他手上的吊针已经拔了,严知行替他摇起床头,放下小桌板,摆好两份白粥和餐具,道:“我去叫叶总来吃饭。”
江可舟疑惑地问:“他还没走?这都几点了?”
严知行不太明显地苦笑了一下:“叶总晚上要陪床——江先生稍等。”
没过多久叶峥走进来,洗完手坐下,看见桌上的白粥先叹了口气:“算了,就当养胃了。”
江可舟:“你没吃晚饭?”
叶峥大言不惭地说:“吃了。这顿是陪你吃夜宵。”
江可舟轻轻皱眉,没说什么。
他手上包着纱布不方便,叶峥拿了俩勺,你一勺我一勺连陪带哄地每人喝了半碗粥。等把餐盒收拾下去,江可舟趁着精神头尚好,便开始催叶峥回去:“我这边没什么事,不用陪床。太晚了开车不安全,你早点走,明天还得上班。”
叶峥道:“我上班不用打卡,不怕迟到。”
“不要转移话题,”江可舟无奈地看着他,可惜眼神没什么威慑力,叶峥被他这么盯着只想亲他,“我又不在危险期,也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你平白无故地在这受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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