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 (葛伯生)

　　“那不错，很，高雅的艺术。”郭齐玉想了一下，才由衷赞美道。
　　孟肖彦神情不变，在承恩闹着要下来自己走后，将小孩儿放下来，又接过郭齐玉手里的行李，“车就在前面。”
　　郭齐玉发现他们开进了小区，不去孟家，也不是去老宅。
　　难不成是要回到……
　　郭齐玉脸色一白，不由紧抓了一下承恩，承恩看着窗外，转过头来，脸上还是兴致勃勃的，见郭齐玉脸色不好，连忙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孟肖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说道：“不是原来那里，这是我从孟家搬出来后住的地方。”
　　郭齐玉垂下眼，撇开话题，“你从孟家搬出来？”
　　“嗯，从国外回来后，我就搬出来了。”
　　“孟夫人他们还好吧？”郭齐玉问道。
　　“很好，”孟肖彦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我的未婚妻就是他们选的。”
　　“他们选的？”郭齐玉不解。
　　孟肖彦很快停好了车，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提行李，“嗯，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谢家和孟家是世交，彼此又有利益关系，这种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郭齐玉是个传统的相信爱情的人，平时看电视看到这样的场景，还会觉得不真实，毕竟是演出来的。
　　当孟肖彦真正告诉他现实中就有这样的事情，而且还就正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时，郭齐玉感到一丝心疼。
　　孟肖彦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其实没什么，和谁过一辈子，不是一辈子呢？”
　　郭齐玉终于开口反驳，“也，也不能这样说，找一个相爱的人不好吗？”
　　孟肖彦一手抱着小孩儿，一手提着一个行李，郭齐玉自己拖了一个行李箱，孟肖彦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东西后，才带着他们去坐电梯，然后说道：“我不会再爱上谁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承恩转过头来，小孩子对这些本就似懂非懂的，问道：“为什么？哥哥你不爱承恩，也不爱爸爸了吗？”
　　童言无忌，恰好点在了实处。
　　郭齐玉脸色一白，低头看着地面。
　　孟肖彦笑了笑，说道：“我爱承恩，也爱爸爸，就爱你们两个，承恩开心吗？”
　　他拖长了一点点第二个“爱”字，意味不明，郭齐玉装作没有听到，一动不动地看着电梯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承恩亲了亲孟肖彦的脸，“开心！我也爱哥哥，爱爸爸！”
　　过了一会儿，见郭齐玉不说话，承恩有些不满，非要郭齐玉也跟着他们一起做这种“爱的宣言”，“爸爸，你怎么不说？你也要爱我们啊！”
　　“电梯到了！”郭齐玉扯开话，抢先进了电梯。
　　孟肖彦随即跟上来，承恩却不要孟肖彦抱了，站到郭齐玉跟前，抱住他的大腿，质问他为什么不肯说，“爸爸，你不爱我们吗？”
　　“……不是。”郭齐玉无奈。
　　“那为什么不肯说呢？”承恩越问越委屈。
　　孟肖彦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似乎没有受到这边小小事故的影响。
　　郭齐玉瞟了眼目不斜视的孟肖彦，摸了摸承恩的头，“好吧，我也爱承恩。”
　　承恩瞪大眼，似乎还等着下半句。
　　郭齐玉不知道小孩儿的固执到底是随了谁，叹了口气，“我也爱小北哥哥。”
　　承恩这才笑起来，“我知道！”
　　“到了，走吧。”
　　孟肖彦走出电梯，郭齐玉牵着蹦蹦跳跳的承恩，埋着头，都不敢看孟肖彦的脸。
　　走进门，承恩对孟肖彦住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但也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没有乱跑。
　　“挺大的房子。”郭齐玉说道。
　　“嗯，一个人住，的确有点大了。”孟肖彦端了两杯果汁出来。
　　“以后你结婚了，就刚好合适。”郭齐玉说道。
　　随后又是一愣，想起孟肖彦所说的话，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因为利益联姻，还被孟肖彦这么平常随意地说出来，郭齐玉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孟家带给他的改变太多了。
　　孟肖彦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爸爸以为我是自由恋爱的？”
　　他一边打开电视，一边说道：“我以为爸爸都是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郭齐玉低着头，小声嗫嚅着。
　　“承恩想看什么动画片？”孟肖彦问道。
　　“都可以！”
　　“那看加菲猫好不好？”孟肖彦拿出一盘光牒。
　　“加菲猫是什么？”承恩以前没有听过，十分好奇。
　　孟肖彦很快弄好了，走过来，摸摸他软软的头发，“是一只又懒又贪吃的肥猫。”
　　承恩不再问了，他已经被动画片吸引过去了。
　　孟肖彦提起行李，“走吧，爸爸，进屋收拾一下。”
　　郭齐玉连忙放下果汁，嘱咐承恩不要乱跑，跟了上去。
　　

　　☆、第七十章

　　
　　“客房我还没有收拾，都是杂物，也没有买床，你们先睡主卧吧。”
　　孟肖彦指了指主卧巨大的床。
　　“那你睡哪里？”
　　“我睡沙发。”
　　“这怎么行？！”郭齐玉急忙禁止。
　　孟肖彦却摇摇头，“这几天A市又不冷，没什么的。”
　　“那也……”郭齐玉最终还是垮下了肩膀，没有再反驳。
　　孟肖彦眼里的光闪了闪，没说什么，蹲下身将行李打开，“爸爸，要帮你收拾吗？”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孟肖彦顺势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那我出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客厅里传来承恩跟着孟肖彦打转的声音，孟肖彦似乎一直都很有耐心，对承恩也出奇的好。
　　过了一会儿，郭齐玉收拾得差不多了，承恩跑进来，冲进空间很大的衣帽间里，“哗”一声拉开衣帽间的门。
　　“承恩！”
　　郭齐玉皱起眉，“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说也不说一声，就打开别人的柜子，郭齐玉有些生气了。
　　承恩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哥哥，哥哥说这里面有礼物，找到了就是我的……”
　　原来是这样。
　　“承恩找到了吗？”孟肖彦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葱。
　　承恩看了郭齐玉一眼，有些委屈，但还是小声恳求道：“哥哥，我不找了，翻柜子是不好的行为。”
　　孟肖彦大概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兴冲冲的承恩会这样说，他看了郭齐玉一眼，用小葱点了点承恩的头，“那承恩闭上眼，我给你变出来。”
　　“好！”
　　承恩乖乖闭上眼。
　　郭齐玉看到孟肖彦从衣柜最上方取下来一个大礼盒，然后轻轻搁在承恩的头上。
　　承恩笑出声来，抬起手接住了，“这么大呀！”
　　“拆拆看是什么。”孟肖彦说着就走了出去。
　　承恩抱着礼盒站了一会儿，又抱不动了，放下来，看了看一直站在那儿没出声的郭齐玉，一下又觉得很抱歉。
　　“爸爸，我错了。”他说。
　　郭齐玉淡淡道：“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这么没礼貌地接受哥哥的礼物。”承恩很是机灵，瞟了眼地上巨大的礼盒，没敢动。
　　郭齐玉叹口气，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循循善诱，“下次要学会拒绝，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礼物，人家会看轻你的。”
　　“可，可那是哥哥啊……”承恩拽着衣角，说道。
　　“谁都一样，”郭齐玉摸摸他的头，“但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不准了，如果哥哥非要给你，你就说爸爸不准，听见了吗？”
　　承恩望着地面，还是乖巧地点了头。
　　郭齐玉亲亲他，“想要什么可以问爸爸要，知道吗？”
　　“知道。”
　　郭齐玉帮他抱起地上的礼盒，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等到了客厅，孟肖彦在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往这边看，“承恩，可以拆了在客厅里玩一会儿。”
　　承恩又看了郭齐玉一眼，郭齐玉有些无奈，“拆吧，下不为例。”
　　礼盒里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应该是赛车之类的玩具，还需要组装，面对复杂繁多的零件，郭齐玉拿起了说明书。
　　“都是外文啊，”郭齐玉连是哪个国家的都不认识，只能有放下，“我去找你哥哥来。”
　　他走到厨房，“我来吧，你陪承恩玩一会儿。”
　　孟肖彦沉默了一下，说道：“可是我今天想做菜给爸爸尝尝。”
　　郭齐玉无奈，“那你先让我切菜，等会儿准备好了，我叫你。”
　　孟肖彦还是不想动，郭齐玉只好道：“承恩那个玩具，我不认识外文，他还小，也组装不来。”
　　孟肖彦这才放下刀，转身去洗手。
　　郭齐玉又道：“玩具很贵吧，你以后还是不要送这些了，承恩小，玩不来，而且你马上是要成家的人，钱应该花在刀刃上，不然你的妻子该怎么想……”
　　孟肖彦背对着郭齐玉，擦了擦手，声音终于克制不住地冷下来，说道：“我还不差这点钱。”
　　郭齐玉切菜的手一顿，又低下眉来，像是赞同般微微点头。
　　孟肖彦也看到了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嘴角还噙着笑，郭齐玉握着刀的手修长白皙，指尖上的薄茧是一直都有的，摸着轻微的粗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