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冶胜的死并没让金酒十轻松,他变得更忙了,要去跟贺转辉、跟孙冶胜的手下抢地盘,酒吧KTV这些灰色产业还好,酒店和建筑公司这种大头他完全插不上手。银行需要拍卖,可即使他有钱也不够资格。
再说他还是缺钱,缺人手,缺关系。钱和人好办,关系必须要靠罗瘸子来牵线搭桥,他说了句“我不想干了。”
罗瘸子给他倒了杯茶,檀木桌上的檀香袅袅氤氲在空气里,“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什么吗?这世界有一个规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这个规律谁也无法改变。根柱的死说到底不怪你,他是虾米,死是早晚的。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那你更应该记住:做人要狠一点,才能走得更远,你要爬得更高,才能对得起你身后的弟兄。”
似乎无论如何,这条路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天去孙冶胜名下的商场里视察,商场里有棵很大的圣诞树,挂满了色彩艳丽的小礼盒。他这才记起圣诞节到了。路过一家儿童名品店,橱窗里有条红色的围巾,上面有勾画着两条卡通驯鹿。他没怎么思索就买了,虽然他从来不过圣诞节,但印象里小孩子对这种节日总是很期待。
可是买回家却一直没敢送出去,我有什么资格去见他呢?我有什么资格去送他礼物呢?到头来,小崽儿在他这里得到的只有不幸和更多的不幸,不是自己,他怎么会去坐牢?不是自己,他又怎么会去杀人?什么都给不了他,还是不要给人希望,让他误会。再说,那崽子很久没出现过了,对面一直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搬走了。
都走了才好,都走了,他就再不用担心自己会连累谁,又有谁会被人拿去当把柄来威胁他。
不过在元旦的前一天,他还是把那条包着精美礼盒的围巾放在了余找找家门口,虽然,他总觉得这个举动是不对的。
要回延边处理点事情,想着既然是元旦,那还是在家过吧。可惜他一年未碰面的老妈在外面打麻将,电话接通的下一秒张嘴就要钱;食一不知道跑到哪里,电话都不开。想来是完全不想跟他们一起跨年。金酒九倒是在公司楼下匆匆碰见了,带着她的情儿和一堆兄弟,看起来比他还忙。
万般无奈下他只好自己在家煮速冻饺子,明明不是过年,可大街上到处都是鞭炮声,衬得整个房子简直是荒无人烟的可怜。
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不再是家了?又是因为什么,家人比路人还要急不可耐的赶着告别?
金酒十不允许自己有这些伤春悲秋的感慨,他把煮好的饺子倒进马桶,订了机票连夜赶回浙江,明天还要继续跟银行的人谈判。
人生似乎突然空了。
寂寞的太久了,金酒十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自己都快变成哲人了。车子驶进小区,他朝余找找的家看了眼,依然是黑黢黢的。
从此不会再有人躲在那扇窗户后面偷窥自己,不会再有人用玻璃弹珠般的眼睛殷殷望着他,像小狗似的跟在他后面。即使他曾认为这个人不重要,可他的确来过,带着他所不理解的灵魂,用他未曾想过的真心,真正的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可现在,这个人又把这一切都带走了,如同根柱,如同那几条小狗,再也不会出现了。
也许他现在正在某个城市,性情和处事方式依旧如昨,默默的在新年的第一个夜里忍受孤独;也许他还会挂念自己,也许他恨,也许他不舍,但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些情绪……从此遥隔山海,记忆,从此只是过去,与将来再无关联,各自过活。
他觉得揪心的难过,这一刻有些后悔,他知道后悔只是这一时的,等到明天,他仍旧会冷漠强硬的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大哥,要不回赌坊吧?大家都在那里庆祝呢!”小弟在车门外体贴地询问。
“算了,”金酒十下了车,“叫他们玩儿吧,我去了反而放不开,你们也别守着了,今晚不会有事,去放松一下。”
两个小弟都应了,但没走,送他到三楼楼梯口。
金酒十开门时闻到一阵带着热气的香味,他有点儿困惑,首先注意到桌上的饺子,其次是无影无踪的大猫。开灯的下一秒,他看到余找找穿着他的长外套,裹着那条厚实的红围巾站在卧室门口,脸上错愕的表情跟自己大概一模一样。
“崽儿,你……”金酒十诧异的望着他,觉得这画面大概是个幻觉。
可下一刻他就知道不是,余找找瞪着他看了半晌,随后一头扎向厨房,动作快得几乎要化作一道闪电,眨眼间就扑到窗户边。
“余找找!”金酒十呵斥道:“你敢跑!”
余找找当然就不敢再跑了,他一条腿已经踩上了窗沿,身上肥大的外套盖住脚踝,撅着屁股石化了两三分钟,才慢吞吞地离开窗户,转过身低着头不说话。
金酒十握在门把上的手攥得发白,激烈的心跳让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因而声音在极力克制下似乎染着怒气,“你……你来这里干嘛?”
“我……我来……”余找找抖着怯懦的声线,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绞得十指生疼,他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条围巾……是你送的吗?”
金酒十有点儿尴尬,“咳……”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勉强、若有若无的说:“嗯。”
余找找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眼圈已经发红了,“为什么?”
金酒十皱起眉,一副死不耐烦的样子,“我愿意,你管得着嘛!”
余找找顿时往前迈了步,又不知想起什么停下了,语气里带着忐忑,和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是……可怜我?”
金酒十的眉头攒得更紧,斜视着他的眼睛里透着怒火,“你管我怎么想的,老子就是送了!不喜欢你就扔掉,问什么问!”
余找找有些失望,但他没有气馁,抖着声音继续追问:“是不是……想起我了?”
金酒十心虚的错开眼,继而很快恢复他拽得天下人都欠他钱的表情,态度十分恶劣,“别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干嘛来了?”
余找找突然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我看到他们在遛大猫,听他们说……说……”他抽动着鼻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说你走了!”
话一说完,眼泪就嗒地落下来,然后就收不住了,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憋着气儿哭得浑身直打颤儿。
看着他哭,金酒十也跟着眼圈发红,“你以为我走了,不回来了?”
余找找委屈的捣着脑袋。
金酒十继续问:“那你来干嘛?”
余找找说:“不知道,情不自禁……就来了。”
金酒十嗤笑了下,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来陪我家房子跨年么?”
“没有,”余找找吸了吸鼻涕,“我就是……实在太想你了,有点儿受不了……”
他越说哭得就越厉害,吐出的字眼几乎听不清,只有那细细的啜泣声在房子里荡来荡去,头也深深地埋下去,像快要站立不住。
金酒十大口喘着气,喘得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喘得眼前发晕,什么都记不得,眼睛里只有几米外、哭得不能自已的余找找,“崽儿,”他说:“过来……给哥抱抱。”
余找找猛地抬头看着他,瘪着嘴表情是不甘愿的,有怨怼也有难以置信,有委屈也有情难自禁,而后他带着这些情绪扑向他,像带着撞到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和勇气,扑倒金酒十怀里,一把抱住他,死也不肯放手,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金酒十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左手忙撑住墙壁,里面钻心的疼,越疼,拥有的感觉越真实。他回搂住余找找,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窝在自己怀里,两具身体以同样的力度拥抱着彼此的不安。
就这一次,金酒十想,就这一次!他告诉自己只要抓住现在,未来和前路都抛掉。可他还有残存的理智,知道阴霾的现实还伫立在不远处等着他。
但那一刻他好像怀抱着一场春梦,一个弱小,切实地在他怀里,鼻息潮热,双臂勒紧,微微发颤。有草长莺飞开始从余找找身上滋长,在他们相拥的躯干上开枝散叶,长着荆棘的藤蔓绕过他,扎进他的肉里。
可金酒十仍觉得高兴,春意在他心里乍然而起,有一粒种子正在发芽。
他扶住余找找的后颈,低下头急迫地去吻他,直接用舌头顶开牙关搅乱他的呼吸,恨不得要伸进胸腔里卷走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咸涩的泪水在他们嘴里互相流窜,使这个粗鲁的吻有些哀伤。
余找找被迫昂着头,腰向后仰得几乎站不住,他索性搂住金酒十的脖子,往上一蹦用腿夹住他的腰,这样就比他的男神哥高了。
眼泪不知何时停止了,他觉得很安稳,男神哥的手托着他的后背和屁股,依然很稳健,即使男神哥抱不住他,他也会死死搂住他,不让自己从他身上掉下来。
金酒十的左手仍有些费力,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未免有些过长,再亲下去估计天都亮了。他把余找找放到门口的桌子上,脖子还被他搂着,两人额头相抵喘着粗气。金酒十的双手撑在桌沿,喘了一会儿才抬眼去看余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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