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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谷肆)


  比起心痛,程言此刻更感到愤怒。他握住范明帆的肩膀,说:“范老师,您没什么丢人的。哪个医生不是和死神抢人?这一次您只是暂时输了罢了。您还可以有下一次,下下次。”
  范明帆拍拍他的手背,说:“程言呐,你还年轻,你不明白。对年轻人来说,跌倒了就只是跌倒了,随时都能站起来。可对许多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一跌跟头,可能全身就散架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没力气……我没力气再站起来了。”他略略低下头,干瘦的喉咙起伏了几次,像是不大口呼吸就没法吸到足够氧气,“我心里啊,真的难受。田瑾说她老了没用了,我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我只要想想,她就这么死了,孤单地冰冷地躺在地上,我就好疼啊。我没法再干下去了。他们说得对,我不行了。”
  他的手指抓着程言的小臂,抓得那么用力,但全身上下每一处,却又写满了无力。程言明白过来,范明帆的劲是真的泄了。他没法再战斗下去。真正打败他的不是旁人的流言蜚语,而是他自己。田瑾不仅是他的病人,更是他的一位朋友,他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她的死亡本身就仿佛给他奏响了挽歌,这种不可避免地走向衰颓的无望感与失职的罪恶感一起折磨着他,把他彻底打倒了。
  程言头一回清醒地认识到,原来范明帆是真的老了。原本他看着范明帆,只把老范当成徐墨文的同辈,忘了对方已年过花甲。他没法再要求这样一位老人坚强,这太残忍。他只能松开范明帆,让人自己离开。
  范明帆略微吃力地捧着那堆家当,慢慢走到门口。短短五六米的距离,他走了好几分钟。他的目光在每一扇窗户和每一块地砖上流连着。到了门口,李冬行帮忙托了把那纸盒,帮范明帆打开门。
  “谢谢啊冬行,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和程言,你们都很好。老徐算是有福气。”范明帆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慈爱微笑,用一边胳膊夹着箱子的侧面,抬起另一只手,抱了下李冬行。
  李冬行眼眶红了。
  在精神健康中心,除了徐墨文、穆木和程言,还有作为他主治医师的韩征,平时最关照他的就是范明帆。他也不是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到了临别时候都说不出什么,只能再回握了下范明帆冰冰凉凉的手,目送他离开。
  范明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低低说了句:“可惜成成不来了。”
  成成是他孙子的小名。范明范同程言提过几次去,等他退休那天,他想让宝贝孙子过来接他回家,算是有个承前启后,从此享天伦之乐的意味。
  但如此光景,成成就算想来,范明帆也不会让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丢人了,最好能安安静静地走,犯不着让孙子跟着来丢人。
  程言知道这事将会成为老范心里永远的遗憾。盼了那么久的平静退休生活,恐怕也很难真的平静了。
  “范老师。”走廊尽头还有一个人在等范明帆。
  出乎程言的预料,那人是韩征。
  韩征穿着蓝衬衫白西裤,两边袖子挽得一边高一边低,难得显得有几分邋遢,脑后的头发还一反常态地有点翘,不像平时用定型水处理过。仔细看的话,他脸色还很有些憔悴,不知在这里等了范明帆多久,一见人出门就迎上前来。
  范明帆也颇感意外,叫了声:“哟,韩老师,怎么有空来送我这老头子?”
  韩征双手握住范明帆的右手,哑声说:“范老师这阵子真的辛苦了。几年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有个病人在中断治疗后病情发作,砍伤人被捕……我理解这对医生来说打击有多大。我人微言轻,没法站出来替范老师说话,更没法劝范老师留下,我就是……就是想代表我自己,告诉范老师,像您这么优秀的医生,过去是、以后也是我努力的方向。”
  范明帆愣了愣。半晌,他拍了拍韩征的肩,眼里隐隐有泪光翻涌,嘴上说:“好,好。你好好干。你们都好好干。”
  他稍微挺直了脊背,拒绝了程言和李冬行接着送,一步未顿地离开了小红楼。
  韩征和程言他们一块目送着范明帆走远,程言看了他一眼,不带太多感□□彩地说:“多谢韩老师拨冗来送老范。”
  韩征笑了笑说:“还要谢谢冬行肯告诉我范老什么时候走。我挺后悔以前没多跟他聊几句,希望他不嫌我这几句真心话冒昧吧。”
  程言没再说什么。
  韩征说的那几句无论是不是场面话,对此时的范明帆都称得上雪中送炭。偌大精神治疗中心,除了他们,就只有韩征一个非亲非故的还愿意来送老范一程。韩征青年才俊,前途无量,范明帆却到了黯然退场的时候,于公于私,韩征都没必要逢场作戏到曲终人散时。
  他肯来,程言就已经对他大为改观。程言甚至对自己长久以来把人当成假想敌感到了些许愧疚,决心以后都对他态度好一些。
  三人都在走廊多站了一会,心里可能想的是同一件事,个中滋味又可能各有不同。
  小红楼外夕阳斜坠,程言望着那扇自范明帆走后尚在摇晃的旧门,恍惚望见了山雨欲来。

  ☆、戏里人生(二)

  田瑾去世后一个礼拜,田竹君才肯接了电话。程言总想着该见他一下才好放心,又怕他到小红楼或者生物楼来会触景生情,于是叫上李冬行和穆木,三人一起把人约到了江一酉的酒吧里。
  田竹君如约而来,人看着还算齐整,穿了件长袖衬衫,领子大约浆洗过,又白又硬,连一点汗渍也没有。头发也刚理过,短短的,衬得脑袋更圆了。脸倒是瘦了,原本的圆脸稍稍凹陷下去,露出了颔角和下巴的形状。他本来就不胖,只是脸上婴儿肥未褪,如今装在挺括衬衫下的肩膀愈显瘦削,顶上那颗大脑袋像是被人强按在了细瘦的脖颈上,整个人仿佛是一棵被一夜之间催熟了的树苗,在大风的摧残下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再一头栽进地里。
  “对不起,之前家里事有点多。”他坐在桌前低着头,眼珠子定定的也没看人,“让你们担心了。”
  田瑾的后事都是他一手在料理,想必忙得焦头烂额。老太太退休前是高中老师,几十年下来算是桃李满天下,葬礼当天一定有许多人前去吊唁。中心原本也想派人过去,后来顾虑到与田瑾最相熟的范明帆多多少少要对她的死负点责任,现下老范已经辞职,于情于理都不好再派别人去,便就送了个花圈聊表心意。
  一收到田瑾出事的消息,程言和李冬行最担心的就是田竹君。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田瑾是田竹君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她出了事,他们真怕田竹君一下子会受不住。
  幸好,从眼前情况来看,田竹君精神是萎顿了些,人还没事。
  田瑾还在的时候,这小子看着懦弱不经事,总跟个小孩似的没心没肺,没想到如今那□□一去,田竹君人没垮,反而还硬生生被逼出了几分顽强的精神气,大约被风刮到地上都能弹起来。
  程言从来不大会安慰人,加上又是死生大事,他很清楚,田竹君心里的难过绝非言语可以消解。他们三人叫来了几瓶酒,就打算和田竹君痛痛快快喝一场,给他个机会释放释放。
  田竹君一看就是个没喝过酒的乖孩子,不过十度的啤酒,一入口就让他皱了脸,但他没拒绝,程言递什么他喝什么,喝得比所有人都快,一眨眼咕噜咕噜大半瓶下了肚,两边脸颊都腾地飞上了火烧云。
  喝了半瓶酒,他话渐渐多了起来,嘟嘟囔囔地说:“我到现在都没实感,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我奶奶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程言抚上他肩膀,说:“我们也都想不到。”
  “她留了遗书的。”田竹君半趴在了桌上,慢慢说,“我到她死后才发现。遗书是在一个多月前写的,那会奶奶刚刚生病,每天躺在医院,还不让我一直陪着她。她说见着我就烦。我以为奶奶是在烦我,没想到她是在烦她自己。也是,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躺在床上不能动,随时都要别人照顾的日子呢?可能是那时候,她动了要离开我的念头。要是我那时知道就好了,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在她赶我走的时候,真的提前离开小红楼。她再怎么说烦,我都该坚持陪着她的。”
  穆木抓住了他的手,恳切地说:“很多久病的老人都会有这个想法。觉得自己拖累家人,死了比活着轻松。她让你提前离开,更说明这是有计划的。没人能做到万无一失,你千万别觉得是自己疏忽。”
  田竹君眉头一皱,说:“但就算这样,我都不大相信。”他说着哽咽了下,打了个和抽泣很近似的酒嗝,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接着说:“我不信她会就这么抛下我。奶奶一天天地在好起来,她前些日子已经能偶尔站起来走几步了。她还从老邻居那边弄了点种子回家,说打算种点兰花,伺候好了,将来送给小鱼。出事的前天晚上,她精神特别好,还对我说,周末把小鱼叫过来,她包馄饨给我们吃。谁知道……谁知道第二天就……我真的没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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